轻雪放下碗筷,就说要回去了,什么事也没说。
像是专程来蹭吃的。
苏慧挤兑她说:“你来没事儿吗?”
“我有事儿。”轻雪厚着脸皮说,“但我吃得太饱了,脑子昏昏沉沉的,一时想不起来了。”
苏慧说:“等你想起来,打一个电话就成,不用这么远跑过来。”
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郎帅这时候说:“晓明,你今晚是宿在这里,还是要赶回学校?”
苏明说:“我赶回去。”
“我送你吧。”
“不用。”
轻雪掺和进去说:“我开车来的,我送回去吧,我住在附近。京华大学,没有错吧?”
郎帅说:“没有错。”
苏明看了看轻雪说:“那样太麻烦你了。”
轻雪笑着说:“瞧你客气的,真不像你姐,那么有个性。”
苏慧很不放心,但不好说狠话,怕说了不吉利。她只是跟着下楼,让苏明坐在后面。万一出了什么事儿,生存几率更大一些。她叮嘱苏明说,安全到了学校,给她来个电话。不等苏明答应,轻雪开车走了。
看着车灯远去,苏慧心头懊恼,猛烈怨怼秋岚:“以后郎帅做的菜,你不要发朋友圈。”
说完,走了。
秋岚追到电梯口说:“你朝着我发火可以,但能别当着郎帅吗?有损你的美好形象。”
苏慧回头没看见郎帅,说:“我有个屁的美好形象!”
“你别这么说。”
“本来就这样!”
她不愿多谈,转而问郎帅,干什么去了。
秋岚说:“他说去买些牛奶,睡觉之前喝一杯,有利于提高睡眠。”
苏慧明白这是借口,郎帅是故意躲开了。
又听秋岚说:“有些事情,不用轻雪说,郎帅看得出来,你也别太怨轻雪。”
“什么玩意儿!”苏慧骂了一声,“我跟苏明长得不像,他一句话也没有提。他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好说?他瞧不起我吗?我清白端正,无愧于天地。他若是小瞧我,我也不稀罕他。”
秋岚急忙劝她说:“瞧你说的是什么?他瞧不起你的话,怎么会追求你呢?”
“他追过我吗?”
“他对你那么好,还不是追你吗?非要用嘴说,才是追你吗?”
苏慧反复寻思,觉得说不清楚,反正是不如意。
回到屋内,苏慧心中愁苦难以排解,想起郎帅今天给她说的话。看古人经历多么惨,心里就舒服得多了。她拿起郎帅看的史书,努力的细细地看进去。看到“待物之来,然后应之”若有所悟,她心中的惶惑仿佛是去除了大半。看到“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像是说郎帅,对郎帅的行径也不敢再恶意的揣度。看到“盖已有颉颃当世贤哲之意”仿佛明白了郎帅的志向。想来修道之人,那是想成仙的。自视甚高,不甘人后,应无疑问。郎帅不是胸无大志,只是志向与人迥异,不同于当今之流俗。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苏慧心里挚爱郎帅,自然往好处想郎帅,琢磨出郎帅的不平凡。她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但她期望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倘若郎帅能留名青史,她也能跟着千载流芳。
郎帅端了热牛奶进来。
苏慧心里甜蜜的喝着,说:“你看苏东坡的一生,是不是很不合乎逻辑?”
“什么逻辑?”郎帅请教。
“写小说的逻辑。”苏慧说,“按照小说的写法,他一生历经磨难,应该是变成恶人。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那才精彩。可他没有,超凡脱俗,修成圣人。若是当小说看,就过于美化了。”
郎帅说:“小说倾向于塑造典型形象,人物是提炼于大众的共性。但能够青史留名的,都是超凡脱俗之人。一般的凡夫俗子,史书不会记载的。两者文体不一样,写的内容自不同,可不能混为一谈。”
苏慧默然琢磨。
又听郎帅说:“沉沦于苦海,貌似是有人性,可终究是不好过。你写小说无所谓,无论笔下人物多么惨,反正你自己不会陷入痛苦。但是现实生活,你不能那样过。活到老,仍然天真,才是真幸福。”
苏慧说:“你说的轻松,因为你没经过苦难,不知道要做到有多么的难。”
郎帅点头说:“那是当然了。我只是讲这个道理,没有说容易做到。若是容易做到的话,谁不愿意更好过呢?就是因为难做到,所以能做到之人,才值得书写一番。屈服于人性,写她干什么?”
郎帅一番话害得苏慧犯寻思,喝了热牛奶也半夜睡不着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她便看着郎帅睡觉。郎帅呼吸绵长,若有如无的,极有功夫。她试着跟从郎帅的节奏,发现她根本是做不到的。更稀奇的是,郎帅熟睡着,头微微抬起,又缓缓落下。如此反复几次,便见神态安详,舒泰圆融至极。
后来她睡着了,睡到天亮才醒。想起半夜的事,怀疑自己做梦,就询问起郎帅。郎帅也没瞒她,坦诚的给她说:“那是炼气化神。体内精气汇聚,如水流入脑海。因为颈椎有关窍,姿势不太对的话,不利于气机运行。气机遇阻,刺激生理,自然异动。就像一个姿势躺的累了,你自然会翻身调换一下。”
听他说的煞有介事,苏慧一句话也不信,但又不好直言质疑,怕惹得他心生不喜。
苏慧说:“我看你挺舒服,你能教会我吗?”
意思是说,你能教我学会,我就信你的话。我若是练不成,就当你是放屁!
郎帅说:“这个不是别人能教会的,都是需要个人去领悟的。”
“要领悟什么,总有指引吧?”
“那倒也是。”
郎帅点头,又笑着说:“其实,你早就知道,只是未能做到。”
“我知道?”
“嗯。”
“什么?”
“坐忘!”
苏慧怀疑说:“如何导气呢?”
“不需要导气!”郎帅说得肯定,又给她解释说:“人体内气机如何运行,本就是得天地之造化,不需要人心肆意干预。只要你心静,气息就不乱,就能行正道,汇聚于脑海,补养人精神。”
听着有点道理,苏慧有点信了。
想了想,苏慧说:“多久能够练成,达到你的境界?”
郎帅说:“这个要看悟性,不是勤能补拙。也许你能一朝得道,也许你一生不入门。”
苏慧不服气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