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岚小声的抽泣。苏慧心里凌乱，直往前面赶路。那路是脚踩出来的，她走的是跌跌撞撞。从枝叶遮盖的村里，走出一个人招呼郎帅，上身穿的是廉价西装，远远的一看就知道不合身。郎帅跟那人说话，又往山坡上看了看，大概是说在等她们，没有跟人走进村里，仍然站在坡底等着。就见坡底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衣着体面像是领导干部的，有衣衫褴褛像是穷困不堪的。好多人盯着她看，就像看稀奇一样。
到了坡底，听郎帅介绍，这个是村支书，那个是镇上干部，还有县上的干事。他们是提前来指导工作的，准备迎接明天这里的活动。苏慧貌似听着，其实没听进去。跟着人群走，到了学校里。
说是学校，就是一个院子，盖了那么几间房子。破败不堪，冬天透风，夏天漏雨。有几块玻璃，明显一看，新安的。假如不是被选定到此处参观，那玻璃恐怕很难会被安上的。诸如此类，看的心酸。
县里的领导也挺纠结的，一方面想要展示困难，争取同情获得捐助。另一方面，又不想太难堪，显得没有干出实事。特意挑出这么破败的村落，又要特意粉刷的好看一些。人活着，真是难！
这一天是周日，但学生都在学校，因为要先彩排一番。总共几十个学生，分成一至三年级，每个班只有十几个，在教室里稀稀落落。这不像个学校，县里想过撤掉，但太小的孩子，不便翻山越岭。
见到一个小姑娘，在本子背面写字，苏慧不由得落泪。秋岚看见了，小声劝她说：“你不要这样，别人看着呢！”也带出哭腔。她竭力抑制，可控制不住，哭出了声来。别人都看她。她跑了出去。
苏慧跑到没人的地方，蹲下去趴在腿上痛哭。
郎帅跟上来说：“等下我们去买些纸笔，捐助给这里的孩子吧！”
苏慧说：“小时候，我家穷。买不起作业本，我就不写作业，总挨老师批评。秋岚可怜我，拿作业本给我，我怎么能用她的？她家也不是多有钱。她写了正面，给我写背面。我记得很清楚！”
郎帅说：“阿姨不是中学老师吗？怎么会买不起作业本？”
“那是以后的事！”苏慧擦干泪水，嘴巴闭得很紧，不想说的更细。
郎帅说：“难怪你们感情这么好！”
“人能好一辈子吗？”苏慧朝着郎帅看去，却看到了秋岚，站在后面。
郎帅说：“当然可以。怎么这样问？”
苏慧站起身来，极速的想了想，盯着郎帅眼睛，说：“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攀上巅峰能看到美好风光。可万一攀不上去呢？吃尽苦头，一无所得。”
郎帅点头承认说：“确实有这种风险。”
“你怎么面对？”
“我愿意承担。”
郎帅语气很坚定，略一沉吟，又说：“得不到真正想要的，其他的得到的再多，人心里也是痛苦的。那样的人生，只是外人看着风光，对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意义。反正我是这样想，也一定会这样做。”
苏慧艰难开口说：“若是我不愿陪你往上爬呢？”
“晓慧！”秋岚大叫一声，跑来拉住苏慧，回身对郎帅说：“你去忙别的吧！我帮你劝劝她。”等郎帅走远，教训苏慧说：“你脑子坏掉了吗？即便你跟他分手，他就能跟我好吗？喜欢他的人多了，你见他跟谁好了？他喜欢的人是你，不是你想让给谁，就可以让给谁的。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你不懂？”
苏慧心里一塌糊涂，抱着秋岚哭了好久。
支教女老师过来，说她刚来的时候，也是觉得太艰苦，忍不住总会流泪。说着话，带两人去她住的地方，给她们介绍支教的情况。住的地方挺宽敞，做饭用的是电灶，手机也可以上网，只是有时没信号。遇到阴天下雨的恶劣天气，人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苏慧看她神情苦涩，怀疑她是想说遗弃。
苏慧身心难受，实在坐不住，起身告辞。支教女老师眼神舍不得，希望她们能多坐一会儿，但最终没有开口挽留，只是说送一下她们。送出房屋，送出院子，送出村落。一送再送，送到大路。
轻雪举着手机，像是正在自拍。见到她们上来，将笑容收起来，露出一脸委屈，说：“你们好过分，丢下我去玩。荒郊野外的，万一有饿狼，我可怎么办？”苏慧火起，说：“我叫你了，你说不去，你要睡觉。”轻雪缩了一下，又强行狡辩说：“你就是不在意我，你在意我的话，就会等我醒。”
苏慧正想回怼，秋岚拉她一下。
她一想，轻雪是神经，她跟神经较劲，她也就成神经了。
她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
就听轻雪说：“看在你们回头接我的份上，我这次就大度原谅你们了。”
说着话，往下走。
她叫住轻雪说：“你这是要干嘛？”
轻雪说：“到下面玩！你们玩过了，我还没玩过呢！”
苏慧气得想要吐血。
支教女老师却乐得笑了出来，说：“不用着急走，难得来一趟，多玩一会儿。”
看轻雪走远了，苏慧能说什么？
她能丢下郎帅不管，可轻雪是小女生啊，丢在这里就过分了。
别人来是扶贫的，心里有一份庄重。轻雪来，像是玩的，看什么都好。路边怒放的野花，杂草遮盖的庭院，都要笑着拍一拍。见到孩子破衣烂衫，也能羡慕的拍半天。仿佛此处是乐园，看不到一丝愁苦。
“这里真好啊，像是世外桃源，难怪你愿来支教！”轻雪对支教女老师说。
支教女老师愣了好半天，显然弄不懂她怎么想的。
苏慧觉得丢人，赶紧躲开一些。
但说来奇怪，那些孩子们，却喜欢轻雪，跟着轻雪玩。可能是轻雪拿出巧克力给他们吃，小孩子都是有奶就是娘的好糊弄。不过，隐隐约约的，苏慧觉得不全是如此，好像有别的她想不到的原因。
孩子们围着轻雪，看轻雪挑选照片，上传发到微博上。苏慧绕到后面，偷偷的看一眼。只见轻雪打字写道：“不枉我驱车几百公里，见到如此欢乐的笑容。这一趟没有白来，对得起我的油钱！”
这不是招骂吗？
苏慧觉得写的不好，但不愿意提醒轻雪，就评说了一句啰嗦。
轻雪回头看她说：“我哪里写得啰嗦？”
她说：“你付出的只是油钱吗？你的时间，你的精力，你的爱心，怎么不都写上去？”
轻雪想了片刻，被她打败了，请教她说：“那你说怎么写？”
她拿过轻雪手机，删了轻雪写的话，自己写了一句话：“天使般的笑容！”点了上传发布，她教训轻雪说：“你只要表达出欣赏，别人自然知道你没白来，不用你啰里啰嗦的写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