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服的么?要是没有的话,小爷可就回去了,还有正事儿没忙活完呢!”说罢,陈善伸手将腰间的袍摆放下,轻轻掸了掸尘土,环视了一圈儿周围的蔚州兵。
全场皆静!没有人怒骂,也没有人欢呼,数千只眼睛都盯着场子中间傲然而立的陈善,目瞪口呆。连在场子中间哀嚎的三个人也感受到了场中的诡异气氛,强忍着疼痛不再发出声音。
三千人中选出来的三位高手,在陈善面前竟然每个人都走不过一个照面,这么强的战斗力,这些人平生未见!
见无人答话,陈善笑着摇了摇头,抬步走到受伤的三人面前,也不与那三人说话,突然俯下身子,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臂,一拽一提,还没等那人口中的惨呼发出,他便已经利落的将刚才被卸下来的腕关节推了上去。随即,身形转换,到了其他两人面前,又是几下利落的推拽,将他们被卸掉的关节也都复了位。
“三天之内不得使力,之后便当恢复如常了。若是以后因贸然使力变了残废,可别怪小爷没和你们说过。”
给三人上好了关节,陈善遥遥向看台上的我和薛氏兄弟拱了拱手,也不说话,转身而去。
一陈清风袭来,从背影看上去,陈善的衣袂随风飘飞,猎猎起舞,帅得那叫一个无以伦比,比我这个所谓的神仙子弟还神仙!
突然之间,看台上也不知道谁大声的喊了一声好,便如在热油锅里面滴了一滴冰水一般,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沸腾了!呐喊叫好之声如同潮水一般响了起来,那几十面战鼓更是被擂得震天价响。
都说军中以强者为尊,什么是强者?这就是!
“好!好!想不到!想不到啊!这个年轻校尉的身手竟然如此了得!陈侯麾下有如此人才,真是可喜可贺!”薛万钧连着叫了几声好,以拳击掌,眉飞色舞。
薛万彻更是拍着大腿连声叫好:“看着没,这才叫比试!怪不得人家说大话,这是真有本事!即便是俺老薛亲自上阵,单论拳脚,也定然不是这小子的对手,俺老薛是服了!没说的,这场比试,是医护营胜了!还有哪个不服的,俺老薛第一个就不饶他!”
我连忙抱拳道:“哎呀呀,两位国公谬赞了,如此夸奖,怕是要宠坏了这孩子了。”
薛万钧一摆手:“哎,陈侯不必过谦,我兄弟二人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薛某冒昧的问一句,这个年轻校尉在陈侯麾下身为何职啊?”
我苦笑一下,抱拳躬身道:“不敢劳永安公见问,这孩子便是在下的舍弟,在医护营之中不过是个帮闲而已,没有什么职司。
薛万彻一拍大腿:“哈哈!怪不得有如此本事,原来是你这个小小子的亲兄弟。想来这一身本事必定都是老神仙教过的,那三个蠢材败得不冤,一点儿都不冤!”
陈善的胜利在我看来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对于他的一身武功,我有着高度的信心。别说对付三个军汉了,即便是在整个儿大唐,能打过他的人也一定屈指可数。隋唐第一高手鱼俱罗调教出来的徒弟,要真是败给三个军汉,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说起来,这三个军汉很幸运,毕竟陈善只是卸下了他们几个人的关节,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比试,当不得真,如果要真在战阵之上的话,这三个人早就变成了三具尸体了。
蔚州兵败了,三千人败得心服口服,没有一丝埋怨。军中的汉子都是直肠子,对于强者,这些人打心底有着敬意。
其实,佩服强者这种心态在大唐这些人之中很是普遍,不只是这些蔚州的军卒,即便是我手下的那些军户也是如此。当初郎山与弥勒教一战,二十多个军卒在岑鹤和我的带领下,被窦成元那个神棍一个人打得丢盔卸甲,陈善和苏卫甚至还都受了重伤。可事情过后,这些人的心中竟然没有丝毫不忿。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认输不丢人。
胜利在手的医护营官兵并没有眼高于顶傲气凌人,反而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大度,在我的招呼之下,医护营官兵把三千蔚州兵全部请进了廉州军营之中。没说的,先入为主,远来是客,这顿晚饭,医护营请了。
不过,说是请客,却不用医护营自己破费。王琮留下的仓库里面,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我这个商贾出身的侯爷带头儿,对于这种慷别人之慨的事儿,医护营的人从来都不用客气。何况,辎重营的这数百青壮就是为了这些缴获而来的。
军营之中,将近一百口大锅同时支上,场面甚至壮观。煮肉,蒸饭,烙饼,医护营的火头军带着蔚州兵过来的二三十个帮闲,忙活得不亦乐乎。
看着一个过来帮闲的年轻兵卒看着锅里的炖肉不住的吞咽着口水,三十来岁的火头军校尉老马哈哈一笑,用木勺子从锅里面捞出来一根硕大的肉骨头:“小子,去拿个碗装上,慢些啃,别烫着了,啃完了还有,这里多的是。”
年轻军卒感激的一笑,用碗装了骨头,拿一只手拎着,啃得一个劲儿的唆了手指头,嘴里还呜噜呜噜的问着老马:“大叔,你们医护营每天的饭食都吃这些吗?”
老马摇头晃脑撇着嘴,骄傲的道:“差不多吧,医护营没有什么战时吃干,闲时吃稀的说道。平日的时候,都是一天三顿热饭,肉菜也是不缺。不过行军的时候,中午还是要吃一顿干粮的,但即便是侯爷也跟俺们一样啃干粮,没啥可说的。”
“啊?那么大的侯爷也跟军卒吃一样的东西?大叔,你不是逗俺玩儿呢吧?”
“哪个稀罕逗你?你小子长这么大,可曾吃过这么大块的肉?可曾啃过这么大块的肉骨头?这样的吃食,侯爷如何就吃不得了?”
那年轻军卒连忙点头赔笑道:“大叔说的是!大叔说的是!这些上等吃食,莫说是侯爷,即便那长安城里的皇帝老子也是吃得的。”
老马鼻孔朝天,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明白事理,除了这大鱼大肉的饭食,皇帝又能吃些什么,不过多些香料罢了……。”
这话要是被李二听取了,非得把大牙笑掉了不可。李渊每天在太极宫里吃什么好嚼裹儿我不知道,不过想来必定不是这大块的肥猪肉和肉骨头。听说大唐宫廷菜有一道叫做“浑羊殁忽”,就是把鹅洗剥干净塞进羊肚子里,再把羊身上抹满了香料放进炉子里面烤。烤熟之后只吃鹅肉。
传说,若是有上宾,还会将鹅腹之中烤制出来的油加上香料用来拌饭奉上,不过那味道,即便是想想我这胃都有点儿造反。李渊要真是每天都吃这玩意儿,我还真就挺同情他。
没什么矛盾是一顿酒饭解决不了的,要是有的话,那就两顿!油汪汪的炖肉,大块肉骨头,黄澄澄的粟米饭,彻底拉近了医护营官兵和蔚州兵之间的距离。士兵们捧着杠尖儿的大碗大快朵颐,先前的不愉快早就抛到了脑后。
老马带着火头军的兵卒,拎着肉桶四处游走,看谁碗里空了就舀上一勺子:“弟兄们,敞开儿了吃,这些饭食都是侯爷赏下来的,人人管饱,若是有弟兄吃不饱了,侯爷一生气,非得打俺老马的板子不可!”
“马爷,今天吃了这顿,明天还有吗?”
“你小子放心,侯爷说了,从今天开始,咱们弟兄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咱们就在一个大锅里搅马勺,俺老马吃什么,弟兄们就吃什么。”
“马爷,那每天都有肉吗?”
“那还用说,就怕你小子肚子不争气,吃多了肥肉肠子里面造反!”
“哈哈哈,要是每天都有肉吃,莫说肠子造反了,就算是脑袋搬家俺也认啦!”
“有肉吃还堵不住你小子的嘴,脑袋搬家了你还拿什么吃肉,用屁股吃吗!”
“哈哈哈……。”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俺老马要对蔚州过来的弟兄们说一下!侯爷吩咐了!今天,蔚州过来的弟兄们还算是客人,所以不要求你们什么。从明天早上开始,想要和医护营一起吃饭的,都必须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吃饭之前必须要净手,脖子上头发里也不许有虱子钻来钻去的,若是被侯爷看到了,小心打你们的板子!”
老马不是矫情,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吩咐下去的。
自医护营成立以来,个人卫生问题是我一直严令督促的事情,既然是医护营,卫生当然是首要问题。毕竟这是一支给别人疗伤看病的队伍,要真是因为卫生问题给病患造成了伤口感染,我可没地方给他们淘换抗生素去。
在我的三令五申之下,医护营的所有官兵都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我甚至可以不客气的说,现在的医护营的卫生管理绝对是第一名。这五百人在大唐军队的编制之中或许不算是军容最整齐的队伍,但却绝对算是一支最干净的队伍。
如今,蔚州兵也加了进来,既然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和医护营一起行动,个人的卫生问题是一定要服从管理的。白天的时候站在他们前面,我不只看到有一个军卒的脖子上和头发上叽里咕噜的爬着虱子,这些寄生虫要真是染到医护营身上,那我这么长时间费的心血可就都打了水漂了。
“陈侯,师叔祖还真是有眼光,薛某一开始还担心这三千军卒不听使唤,如今看来,是薛某有眼不识泰山了。佩服,佩服啊!”看着这三千兵卒不过一顿饭而已就和医护营的人打成了一片,薛万钧的言语之中还是有些酸酸的味道,毕竟,他们哥儿俩才是这三千蔚州兵的将主。
我拎起酒坛子给薛氏兄弟添上了酒,微笑道:“永安公说笑了,在下如此做,也只是为了弥合医护营和这三千蔚州弟兄之间的隔阂罢了,毕竟,咱们今后是要共同进退的。如有僭越之处,还望两位国公能够原谅一二。
何况,永安公也知道,都说在下是什么神仙子弟,可是说到底,在下不过是个开饭馆儿的商贾罢了,既不能提笔安天下,又不能上马定乾坤,混到今日,不过取巧而已。又如何敢在两位国公面前班门弄斧。想来,岑老爷子的意思,不过想让在下做个管饭的而已,真到了冲锋陷阵之时,这些兵卒还得依靠两位国公的虎威才行。”
薛万彻端起碗来一口喝干,哈哈一笑:“小小子,你这话说的俺老薛喜欢听!想来,师叔祖的意思便是这样。这些军卒跟着你,每顿都能吃上荤食,可以积攒一些力气。等日后到了秦王军中的时候,也能够有力气去打刘黑闼麾下的那些叛匪。”
我哈哈一笑:“武安侯的想法必是对的。”说罢,又拎起酒坛子给二人斟满,端碗道:“在下以这碗酒,预祝两位公爷在秦王麾下所向无敌,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