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时候很少有机会接触到马,大多关于马的概念,都来源于各种媒体之中。唯一一次骑马的经验是在云南丽江,在茶马古道热情的导游建议下,我骑一次那种矮小的滇马,那种马和驴子差不多大小,骑上去硌得屁股生疼,后来,拉着跨走了好几天路,印象颇为深刻。。也曾经想着真正去骑一次那种高头大马,体验一下不用操控方向盘就能够会体会到的风驰电掣的感觉,然而直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都没有那样的机会。
此刻,三匹鞍韂鲜明的高头大马活生生站在了我面前,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上辈子梦寐以求都没能办成的事儿,这辈子对于我来说,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得偿所愿了,这要是发个微信朋友圈显摆一下,会有多少个赞?
想归想,朋友圈是没戏了,手机和电子表早就被我扔进炉灶之中变成了一片灰烬,同时变成灰烬的,还有那套不合时宜的抓绒衣和运动服和那双跑鞋。对这个年代来说,这些东西都是超现实的东西。忽悠忽悠了空和尚这个假皇帝还行,要是以后真不小心被李二的百骑司看见了这些东西,我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大胡子哈丹一行人骑着骆驼走了,临走的时候,哈丹这个憨货非常开心的对我说,要我准备好多好多的酒,下次来的时候,他还会带着马来换。如果我去突厥,他会很热情的招待我,因为,我是他的朋友,虽然那些同伴看我眼神明显不是十分友好。
对于三匹马的出现,最开心的是这帮军户。作为右骁卫的军户,这三十来个汉子每个人都是骑马的好手。看着苏卫等人渴望的目光,我手一挥,将这三匹马的骑乘权利给了三个曾经的队正。并且告诉他们,这样的马以后还会有一些,让他们不必着急,我可以保证,让这里所有的军户都能有一匹自己的马。
城里面是没办法养马的,在我的要求下,几个人把马骑回了山村里面,同时,我让他们在山村附近找一处能够饲养马的地方,以后再有了马,也都会牵到那里去养。
火药的制作正在进行中,这件事情我交给了程毅,让他带着三个心思缜密的人在操作。见识过火药的威力之后,程毅对于我教给他的各项注意事项都遵守的很严格,这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人。
连着几天,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到山村里面,为火药研制相应的引线。为了将粉末火药粘附到纸绳上面,先后想了了好多办法,用各种胶调试涂抹,得到的效果都差强人意。后来,其中一个军户出来一个极其简单的主意,将火药直接加水调成糊状,将纸绳泡在里面,等到纸绳吸附火药糊到饱和状态的时候,再把纸绳取出来阴干。别说,效果还真不错,为此,我奖励了这个军户一贯钱。
后世的经验告诉我,想要手下的人为你出力,适当的奖励是十分有必要的,这可以激发他们更高的劳动热情。当然了,这种奖励是应该建立在物质层面的,诸如“口头表扬一次,不记档”之类的精神奖励,我实在是做不到那么不要脸。而且,一贯钱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看到那个军户欣喜若狂的表情,我也得到了高度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在得到了奖励之后,这个军户的劳动热情果然大幅提高,不用我吩咐,就制作出来粗细不等的好几条引线,并且,将这些纸绳点燃之后,计算它们的燃烧时间,只是,没了电子表,精确到秒有些不靠谱,只能约莫。
由于有白云居牵头施粥,怀戎县城其他的几家大生意铺户也在铺户门口建起了粥棚,等到这县城有了五六家粥棚的时候,白云居的粥棚每天用掉的粮食降到了三担左右,这让我对于粮食的压力顿感轻松了许多。
店中生意一直不错,粥棚的粮食也不像前些天用得那么快了。这让靳融这个胖子很开心。一个月的时间,除了买粮食的钱和酒店经营的本钱,店里已经有了三四百贯的结余。即便分到他手中只有一百来贯,靳融还是感到了欣喜若狂,要知道,若是此刻依旧还是他自己做东家的话,这些钱,他一年也赚不出来。
太阳偏西,饭口已过,店里面没什么客人了。我和靳胖子坐在店中靠门处的一张桌子前,喝着冰镇酸梅汤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说起这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现的河北道乡贡,靳胖子低着头哎哎呀呀的唉声叹气。其实我心底明白,即便是他有机会去秋闱乡试,即便是他才高八斗才华横溢,他也十有八九没戏。
科举制度自隋炀帝杨广时候正式施行,推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对抗当时的世家豪族,尤其是以西魏八大柱国著称的关陇世家。其实,自王莽篡汉之后,中国的统治权基本上就都归属了世家豪族,不管是所谓的察举制,还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九品中正制,无出其外,均都是世家豪门在操控,即便有几个所谓的寒门士子,其实归根结底也是世家,不过,是相对贫弱而已,因为,真正的寒门,是没有什么士子的,底层的老百姓,哪来的书可以读?
杨广登基之后,为防备自己的皇权被世家豪门所架空,这才推行唯才是举不计出身的科举制度。科举制度的特点是考试,只看成绩不看出身。但是自科举制度推行以来,直到这会儿的唐朝初年,在世家豪门的反对下,这个也只不过是世家豪门推举制度的一个补充罢了,这会儿的大多数的官员,依然是来自世家豪门的推举。当年隋炀帝江都被弒,固然有他倒行逆施、花样作死的原因存在,但是纠其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因为科举制度触碰了世家豪门的底线而已。没了世家豪族的鼎力支持,千里江山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现如今的李唐虽然实行了科举制度,但其实和杨广那时候没什么区别,那些世家豪族依旧把持着大部分权利,底层的百姓想要真正通过科举进入官场,起码得等李二当了皇帝十来年之后才可能有戏。
正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胖子失落的内心,却突然间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抬眼望去,十几个鲜衣怒马的彪形大汉嘴里面“呜嗷”的乱叫着,顺着长行街由东而西呼啸而过。刹那之间,只听得人喊马嘶,来往行人纷纷躲避,有几个闪避不及的行人被奔马撞翻在地,连滚带爬的往路边躲避,其中一个卖菜的小贩用力将身边的孩子掷了出去,却转瞬间便被为首的一匹马一蹄子踏在了胸口,一口鲜血飙出老高,眼看得不活了,谁知,那十几匹马却是速度丝毫不减,转瞬间将那个小贩踩踏的不成人形。随后,自城西门奔出,绝尘而去。
整个儿事情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我正惊愕间,却听得靳融在一旁嘶声道:“贺天龙!贺天龙!”转头看他,只见这胖子满脸的肥肉抖动着,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甚至双眼的眼白都爆出了通红的血丝。那一双胖手紧紧扳着八仙桌的边缘,平常不太多见的指关节骨感分明,都已经发白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皱着眉头颤声问道:“刚才这些人是笔架山上的那群响马?”
靳融颤声道:“不错,正是贺天龙那狗贼!这厮害了我父亲和我岳父,我于此贼不共戴天!”
我震撼的不得了,这特么是可真是光天化日啊,这群响马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县城的闹市之中纵马,而且,眼看着踏死了人之后竟然不做丝毫停留,这也太嚣张了吧?这群人难道真没听说过王法为何物么?
在当初听到这些响马杀了胖子他爹、他老丈人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义愤填膺的感觉存在。你爹和你老丈人遇到了响马,只能说明他们点儿背。因为他们是有钱人,这些响马不管是为了钱,还是出于对有钱人的嫉妒,即便是嫌这两个老头长得不好看,都可以成为他们杀人的由头。既然是响马,是一定要杀人害命的,这无可厚非,因为这就是他们吃饭的手段。
可是,眼见得这群人纵马长街的一刻,我的内心却充满了愤怒。你杀人害命,起码要有个理由吧?那个小贩被你们踏于马下,出于什么理由?
我总觉得,这些占山为王的响马即便不是些什么杀富济贫义薄云天的好汉,起码也应该有一些做人的底线。就像虎豹财狼一样,他们去捕食别的猛兽然后吃掉,是为了活命而已。可是,你不能什么原因都没有就杀人吧?纵马长街,踏死人之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扬长而去了,为什么?!不管是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还是穷凶极恶的流氓恶霸,之所以被称之为人,那是因为他不管如何暴虐,如何残忍,都能够将其他人的视为自己的同类,不会去肆意践踏、无端毁灭别的个体,不会没有任何目的性就去决定他人的命运生死。一个人倘若跨过了这个底线,那就已然不配再称之为人了。
这是一群畜生,不对,连畜生都不如!
小贩奇形怪状的尸体横于街头,四周散落着凌乱的菜叶和两只变形的柳条筐,那个被他掷出去的孩子此刻正趴在尸身上嚎啕大哭,一声声“阿爷”叫得声嘶力竭,模样极为凄惨。几个被撞翻的行人也七零八落的卧在路边,口中哀嚎不断。
事发地点离着店门不过十几丈远的样子,我拉起红着眼睛的靳胖子出得店门,走到了那哭叫的孩子跟前,叹了口气伸手将孩子拽了起来,吩咐后面随着的吴狗儿道:“去问问这小贩是什么地方的人,家中可还有什么人,问到了之后,差个人去告知一下。再去柜上拿些钱买一副薄皮棺材,先把这尸身收敛了吧。还有,这几个被撞伤的客官若是有伤情严重的,也给他们延医诊治,所需银钱,都从柜上出就是。去吧,抓紧办!”
吴狗儿应声去了,我转头向还在咬牙切齿的靳融道:“兄弟我私自做主了,哥哥莫怪。”
靳融也长出了一口气,回道:“这些事情兄弟做得对,若是家父在世遇见此事,也必会如此行事的。哥哥我自幼就听得家父每日教训,平日里要谨守本心,积德行善,遇见弱小要尽力帮助,不得见死不救。谁知道家父行了一辈子善,到头来自己却不得善终。哥哥我心中恨呐!”说着说着,这胖子又是双目盈泪,呜咽出声了。
我低下身去将那孩子抱了起来,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对他道:“想来,哥哥还是幸运的,伯父临终之际哥哥已经成年,何况,伯父也给哥哥留下了这白云居用来糊口,算得上吃用不愁。可是,眼前这孩子才六七岁而已,这么大的孩子失去了父亲,以后却如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