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勒教本身就起于河北,一百多年前,北魏宣武帝元恪当政,冀州沙门法庆和尚,自命为新佛,以渤海郡李归伯为十住菩萨,创大乘佛教。所谓的新佛就是引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之说,而大乘佛教的教义就是弥勒佛取代释迦牟尼佛下凡救世,教义中一反佛教五戒戒杀的原则,力倡杀人作乱,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而且,法庆和尚自行配置了一些精神药物给这些信众服下去,以至于所有的教众都“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
聚众作乱之始,法庆和尚就带着数万被洗脑了的教众干掉了阜城令,攻破了渤海郡,一时间,这些人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极尽破坏之事。这就是史上著名的“大乘教起义”。虽然后来法庆和尚在洛阳伏法,李归伯也被抓住处死,但是这个法庆创建的大乘教的教义却流传多甚为广远。数十年后,南梁的傅大士根据大乘教教义创建弥勒教,所信者颇众。其后千年,不断有人籍此教义造反作乱,流毒不绝。
“乱世之中,少一路豪强,百姓也就少一路苦难。你我当年之失败,对百姓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眼前浮现出来老和尚宝相庄严的神态,悲天悯人的眼神。了空和尚居然是弥勒教的十住菩萨?我勒个大去的,这怎么可能?了空和尚是我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唯一值得尊重的长者,在利用了他对我的信任,骗到了这封求见高开道的信之后,我心里面纠结了好久。
一个为了百姓连皇帝位都放弃了的人,居然是弥勒教的十住菩萨,你怎么让我相信?可是我明白,高展没有对我说谎的理由,而且,仔细回想一下,了空和尚自称的帝号就是“大乘皇帝”,由此正合了大乘佛教的名字。或许,这个传闻真是真的呢。
不行,这次回去之后,我怎么着也得把这件事情弄明白才行,我利用了老和尚,心里纠结了这么久,这老和尚要真是弥勒教的十住菩萨,还能满嘴悲天悯人的道理,这不是也是骗我么?要是不把这事儿弄明白,我心里这个坎儿过不去。
心里虽然是不太舒服,却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这只是我自己的事儿而已,让别人跟着我一起不开心,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压住了自己的不快,转瞬间就和高展与苏卫聊得谈笑风生。
牛车直接让郭推官带走了,我约摸着,基本上是要不回来了。不过,这个我倒是不在意,连牛带车不过十贯钱而已,比起车上的三十坛酒,实在是小意思。还得问问郭推官的家在哪儿,既然答应了出去,这礼可是一定要送的。
高展算是地头蛇,这事儿不用劳烦别人。走了没多远,顺手牵过了街上的一个歪戴帽子反穿鞋的闲汉,五个铜板两句吆喝,搞定。
天色尚早,高展提议到马行街去走走。那马行街据说是蔚州城最热闹的地方,酒肆茶楼娼寮赌坊应有尽有,绝对是玩耍的好去处。我注意到,提起娼寮赌坊几个字的时候,高展这个货两只眼睛都往外冒着蓝光,这个淫棍加赌鬼,老子才十五岁,你也不怕把老子带坏了!
看着苏卫也是跃跃欲试的没出息样,我倒真是不好拦着了。那就走一趟吧。
后世的时候,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是城市中的商业街。第一是不耐烦那里各个店铺门前高音喇叭的吵闹,第二,是因为口袋里的薄薄的钞票不能给我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面驻足的信心和勇气。曾经也梦想着自己也能变成个所谓的有钱人,开着宝马坐着奔驰,单栋的别墅成套的洋房,脖子上套一根晚上可以用来锁狗的金链子,挎着美女跟着秘书,在闹市中一步三摇,走出一幅人见人恨的欠揍模样,再让那些穷鬼对着我华丽的背影狠狠的啐上一口好不容易抿出来的唾沫:“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钱么!”
没想到,混了四十来年都没能实现的梦想,穿越到这个世界居然实现了。相对于前世的我,我现在怎么都算是有钱人了。只是,面对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我却不知道去跟谁显摆,一时间,颇有些英雄寂寞如雪的感觉。
由于是边城,这蔚州城没有河洛和关中等地那些市镇的坊市管制,所有的商业铺户也到如怀戎县一样坐落于长街两旁,那马行街坐落在蔚州城东南,高展说的没错,的确是个热闹地方。
足足三里长的街面上人头攒动,熙来攘往。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卖吆喝一时之间此起披伏。骑马的、坐轿的、赶车的、担担的,男女老少、士农工商,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可谓是一应俱全。整只的烤羊架在炉火上来回翻转,金黄的胡饼在案子上堆成了小山。几个胡人肩上搭着皮毛沿街售卖,对着那皮子吹一口气,细细的旋窝顿时就从头荡到尾。三五个杂耍卖艺的汉子,在场子中间将手上的一把单刀舞得密不通风,围观人群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再往前走,又是一番景象。举目之间,但见雕楼画阁,绣户珠帘,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花前柳畔,按管调弦于秦楼楚馆。这就是到了红灯区了。
从未见过一个大老爷们儿的眼神竟能够如此灵活,不过,直吸溜自己的口水的模样就稍嫌有碍观瞻了。在一家叫做翠云轩的青楼门前站下,高展贱贱的笑道:“兄弟,我们进去稍坐片刻如何?”
都说是单嫖双赌茶三酒四,携手逛青楼的事儿我还真是有些适应不了。不过,这个时候的男人你就没办法拒绝他,精虫上脑的当口,要是不给面子的话,他得恨你一辈子。
我一拱手:“一切但凭哥哥做主,小弟奉陪就是”
高展又向苏卫道:“老苏,这里如何?”
苏卫这个老光棍子咽了一口唾沫,哑声道:“都好,都好……。”
这个没出息的货,本公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唉!
一行人刚站住,早有人从里面迎了出来。老鸨子和想象之中的一样。满头珠翠,水桶一样的腰身。两条粗眉毛,一双细眼睛,抹得煞白的圆盘大脸,嘴上涂得像是刚吃了死孩子一般,虽然没有一扬锦帕口称“大爷您来啦”的欢迎仪式,但是那一脸谄媚的笑容还是让我的胃一阵阵的不舒服。
被带着到了一处雅室,老鸨子捏着嗓子向外面喊道:“客爷五位,上等酒菜伺候!”
哦,这青楼还带管饭的。那倒也好,已经到了中午了,他们快乐他们的,我趁这机会填饱了肚子也好。看着翠云轩的装饰档次,饭菜质量应该还不错,炒菜什么的当然指望不上,但是蒸烤炙脍几样手艺要是弄好了,这饭食应该也不会让我太失望。
还没等到上菜,人先到了。五个抹得像鬼一样的特种服务工作人员穿着花花绿绿的彩衣左摇右摆的鱼贯而入。分别坐在了我们五个人身边。一时间,莺声燕语娇声嗲气的大爷长大爷短的话,把那四个老爷们儿弄得神魂颠倒。
我身边这个也一个劲儿的往我身上靠,嘴里面公子爷何处高就之类的废话叨叨叨叨的让人心烦。不顾那几个色狼与服务人员的调笑,我正了正身体,用手拿掉妓子搭在我肩头的手,从袖口里摸出一颗珠子放在了案几上,跟我身边的这个妓子说道:“你,坐直了,别一个劲儿的往身上靠,大热天儿的,你不怕出痱子,小爷我还怕呢。是会唱曲儿还是会弹琴,先给公子我整上一段儿,公子我若是听得开心了,这珠子就赏你了。”
那个妓子一看到桌上的指头肚大小的紫色珠子,眼睛顿时直了,过了半晌,才颤声问道:“公子说的可是真的?奴家唱了曲儿,这珠子就给了奴家么?”
我点头道:“正是。只要你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唱个曲儿,不论唱得好坏,这珠子都是你的了。”
话音刚落,这妓子就蹿起身来“嗖”的一声就飞出了雅室,嘴里面高声道:“公子稍等,奴家去取了琴,这便回来!”
看着这妓子的身形,我目瞪口呆,这也太快了吧?几个与其他妓子调笑的淫棍也都停了下来,疑惑的看向我。我挑了挑眉毛,对高展说道:“哥哥,刚才出去的那个姑娘身法如何,看着来去如电的样子,会不会是绝顶高手?”
哪知道高展皱了皱眉头,嘴一撇,连搭理都没搭理我,又回头去和那妓子调笑起来。这个重色轻友的玩意儿,居然还敢鄙视我。
那妓子出去的快回来的也不慢,手上捧着一只曲颈琵琶急急奔了进来,稍带喘息的进门就问:“公子,奴家给公子弹奏一曲琵琶可好?”
我点点头:“好!不过,你去催一下饭食,本公子饿了,有管饱的先端上些,本公子吃着你弹着,咱两不耽误。”
不出所料,这青楼的饭食做得还真就不错,一碟子烤得金黄的小肉饼,一只油黄软嫩的蒸鸡,一碟子切得薄如蝉翼的生鱼片,还有一碗叫做“冷蟾儿羹”的贝类羹汤,看得我食指大动。
等到菜布齐了之后,高展和苏卫几个淫棍早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着五条案几上面五份菜肴黯然神伤,这些个色中饿鬼,本公子的安危要是指望着你们这些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我吃着我的,那妓子在对面坐下,将琵琶横置于膝上,五指连拨,刹那间,只听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别说,弹得还真就可以,只是,弹得是啥曲子,我是一窍不通的。
吃着美食,听着琵琶,到也觉得惬意得很。虽然在这个场合大快朵颐显得有点儿不合时宜,但公子我是有钱人呐,就喜欢在青楼吃饭,怎么了?有钱人吗,难免会有点儿特殊爱好,口袋里有钱,咱就这么任性!
不管那妓子幽怨的眼神,我拿着筷子一个人吃的甚是开心。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酱油,生鱼片蘸着用姜蒜和醋调和的青芥末,味道有些怪怪的。
一曲终了,不待那妓子张口,手指一弹,桌上的珠子就落在了裙琚之间:“好,弹得不错,珠子是你的了。”
那妓子深蹲一个万福:“奴家谢公子赏,待奴家给公子满上一杯。”
“不必,本公子不喝酒。你就坐在那里,若是不耐,自行退下便是。”
话音未落,耳中只听得“哐”地一声,房门顿时大开,一个人影“嗖”的一下倒着飞了进来,直落在我的案几前面。
我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拱手道:“这位兄台好武功,刚才施展的莫不是江湖之中传言已久的平沙落雁式么?”
那人回头瞪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爷爷我是被别人踹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