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客栈,让苏卫等人先陪着张金树。我让伙计打了一大桶热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冷汗浸透了麻布的内衣,一路之上,内衣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让我难受至极。
高开道带给我的压力太大了,有一瞬间,我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不过,怕归怕,信念归信念,我在心里面告诉自己,即便再大的威压也不能改变我的初衷——让他在这个世界消失!
只有干掉他一途,才能让我对这种从未感受过的巨大压力聊以释怀。不然的话,这种压力就会在我心里面留下阴影,以后再面对别的大佬的时候,将更为不堪。毕竟,比起来大唐朝廷里的那些大神来说,高开道,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
有了监视我的职责,张金树留在悦来居的理由更加充分了,不然他跟我来往太过频繁的话,一定是要受到猜忌的。
洗完澡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到了厅房,苏卫等人和张金树已经准备了一桌子酒菜正在等着我。落座之后,不用别人动手,张金树端起酒坛子把酒给我斟满了,随后道:“公子到得蔚州,金树却不能一尽地主之谊,心中甚是惭愧。今日借花献佛,请公子满饮此杯,金树先干为敬!”
我也举杯把酒喝了,长呼了一口气道:“老张,咱哥们儿就不用客气了。知道你留下来的意思。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毫无隐瞒的将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张金树脸一红,讪讪道:“公子大义,金树感激不尽。”
我拿起酒坛子又给他满上,笑着摇头道:“师门而已,本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有话都不明说,猜来猜去甚为无趣。”
张金树也跟着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慨然道:“公子莫怪,金树不过是一个听人使唤的,实在是不得已,若非如此,谁愿意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
我伸筷子夹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只觉得一股子膻气直冲鼻腔,连忙又吐了出来,喝了一口酒漱漱口。
“我自幼的时候就被先师带在身边,一直游历各地。并未回过所谓的师门。所以,对于我的师门,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已经了解的情况多出多少。不过,我从前听先师说过,我的师门源于隐世,几千年以来,很少有人出来行走俗世,近百年以来,更是只有先师一人出世。至于我一身所学,的确为先师所授,不过,大多一知半解。
学问一道,杂必不能精,博比不能纯,据先师说,在师门之中,每一项学问都有专门的人才去研究,而先师教授给我的,不过是这些学问的一些皮毛而已。说起来,我唯一能够算得上精通的学问,其实是庖厨之道,因为,先师在师门的时候,也是专门研习此道的。”
张金树拱手道:“但不知公子师门如何称呼,可有名号?”
我点点头,微笑道:“既然是师门,怎么会没有名号。我的师门号曰‘终北’,也就是古籍上记载的‘终北之国’。”
“终北之国?是个国家?在哪里?”张金树一脸的迷茫。
我摇头道:“据先师讲,那不过是一处神仙地而已,不是什么国家。至于在哪里,先师并未提及过,不过,据我猜想,既然名曰‘终北’应该是在北方的某个地方吧。”
张金树执着的问道:“贵师门既是数千年的隐世高门,典籍上可有出处?”
我微笑道:“《列子·汤问篇》有云,禹之治水土也,迷而失涂,谬之一国。滨北海之北,不知距齐州几千万里.其国名曰终北,不知际畔之所齐限,无风雨霜露,不生鸟兽、虫鱼、草木之类.四方悉平,周以乔陟……。这里记载的终北国,就是我的师门所在。”
张金树一抱拳:“在下是个粗人,读书不多,更未曾读过这篇《列子》。不过,既然公子说了,在下自当深信不疑。不管如何,在下也好向上面有个交代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为的就是要你能给上官一个交代,不然的话,谁耐烦和你说这些。”
张金树睁大了眼睛,疑道:“公子说的不会是假的吧?”
我哈哈笑道:“老张,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啊?”
张金树苦笑道:“让金树相信公子不难,可是,要让上官相信金树,却不容易。不过,既然有据可查,上官想必不会为难在下。”
“老张,我也不瞒你。这些事情,我也只是从先师的口中听来的,至于真假,我也未曾证实过。你记着,如果此事真是假的,那也不是我骗你,而是先师可以对我隐瞒了师门。到得那时,你可莫要怪我。”
预防针还是要先打下的,不然,以后真因为这段话有了麻烦的话,怎么着也得把自己摘出来才行。
关于师从终北一说,我实在是迫不得已罢了。既然满世界都对我的师门感兴趣,我也只得编造出来一个师门而已。不过我知道,这个师门的存在,一定不能是不可考的,若是那样,根本就忽悠不了满世界的大神。
既然是神仙子弟,怎么着,也得有个仙境一样的师门。
而这个曾经把周穆王弄得五迷三道的终北国,在我看来,应该是一个比较靠谱的师门所在。周穆王那是什么人,活了一百零五岁的半仙之体啊!据说,这个传说中的帝王和西王母还有一腿的。既然这个所谓终北国能让周穆王留恋了三年,而且回到国都之后好几个月都吃不香睡不好甚至连女色都不近,那就说明,我的这个师门绝对不是寻常所在,甚至可以说,很高级。
张金树听不明白也就罢了,他的上官一定是能够明白的。即便他的上官不明白,对我师门感兴趣的人应该也是明白的。想来,这个师门,应该可以让大多数人满意了吧。一桌子的菜肴我没动几口,让苏卫等人和张金树吃了个杯盘狼藉,而我,只是就着几条子青菜吃了一碗粟米饭。即便如此,张金树依旧叨咕着,眼前这酒菜比起我做的那个八大碗来,简直不是人吃的东西。不过,看着他一个劲儿的抹着顺嘴角流下来的油脂,我心里腹诽道,这个口不应心的吃货。
吩咐伙计撤下残席,扯了一会儿闲篇,天色黑下来之后,我让苏卫三人出去门外守着,是时候说一下我心中拟定的计划了。
“老张,高开道多久去一趟校军场?”我拨了拨跳动的油灯,让冒着黑烟的火苗儿更明亮些。
张金树沉吟了片刻回道:“从前的时候,高开道大约每三个月在校场阅兵一次。不过,最近几个月,他明显缩短了阅兵的间隔时间。尤其是近两次的阅兵间隔时间,只有二十八天。所以,以在下想来,离他举旗之日已经不远了。”
“既然你能成为高开道的心腹,具体举旗的时间这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这是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张金树作为高开道的一百假子之首,这些事情怎么会一点儿准消息都没有。
张金树脸一红:“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瞒公子,高开道是个极为小心的人,就算是他身边最亲信的人,也未必能真正得到他的信任。依在下看来,几位王妃也不过如此。”
对于张金树不尽不实的话,我未置可否。既然他不想说,我就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知道的太多了,对我其实没什么好处。我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问你,阅兵时候的点将台由谁来布置?若是需要的话,你可能接手?”
张金树点头道:“阅兵时候的点将台,基本上每次都是在下派人布置的,这不是问题。”
我正色道:“你手下之人,可能听你号令。”
“这几年来,我一直着重培养下面的这些军卒,之间有数人,身上已经有了百骑司的身份,都是一些可以信赖之人。”张金树说的很肯定,看来,他这几年的确是没闲着。
我以拳击掌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在点将台上做手脚。我的想法是,你找几个信任的手下,在下次阅兵之前把炸药布置在点将台下面,然后,在高开道在台上的时候引爆。想来,除了你之外,阅兵的时候能站到点将台上面的人,应该没有一个算是被冤枉的,我想,到时候你也一定可以不在台上把?那样的话,我们也就不必再为伤及无辜这件事情纠结了。”
张金树沉吟了片刻,说道:“公子的这个办法可行,可是,俺老张和一众手下并不懂得火药该如何使用。”
我摆手道:“这个不难。回头,我自会委派几个熟悉火药习性的人过来帮你,你可以把这几个人暂时安排在你的手下,放置火药的事情,你无须动手,交给他们做就好。”
张金树起身抱拳道:“好,金树一切听从公子安排。”
我笑了笑,示意他坐下:“老张你不必如此,不是听从我的安排,而是,我们一起合作为国除奸。不过,现在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高开道授首之后,手下的这数万军卒如何处理。你可想好了么?若真是到时候弹压不住,乱兵一起,造成的后果一样会非常严重。起码,这蔚州城基本上就算毁了。”
之所以要和张金树说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件事情也是我最担心的的。和怀戎县的那些流民不一样,这数万军卒都是高开道数年征战以来,优胜劣汰之间留下的一群职业军人,这些人要是一旦没了约束,绝对又是一场劫难。
张金树拱手道:“公子放心。这段时间以来,我正着手将重要位置的校尉换成我手下的人,现如今,下面的这些校尉有差不多一半已经是我的人了。或许我们动手的时候,这样的人还会更多一些。现在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高开道的这一百个假子,接下来,我会想办法,动手哪天,尽量让这一百个假子簇拥在高开道的周围,如此,炸药的威力应该足可以让这些人一起随高开道升天了。”
我点头道:“那好。我回去之后,就吩咐人把所需的炸药运到蔚州来,同时,相关人员我也会让他们过来,到时候,你要负责接待安置,不要在这方面出了纰漏。”
张金树拱手道:“公子放心,金树必不负公子所托!?”
我点头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细心一些就好,另外,我带来的那十五个人,你要找机会除掉这些人,万万不能留情,否则,后患无穷!”
张金树眼睛里面闪出一抹寒光,嘿然一笑:“此事不劳公子惦念,金树一定让这些人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