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宵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钻进了机舱里，先被里面的味道熏得直皱眉头。
封闭的机舱里鲜血的腥味混杂着大小便的臭味……没有看到尸体，这在郑宵的意料之中，他踩着那些卡在过道里的行李飞快往机舱里走，一边低声的唤着郑媛的名字。
一直过了机舱中部都无人回应自己，郑宵的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绝望的情绪逐渐席卷而来，郑宵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在突然爆发的末日里他猝不及防的成了孤家寡人。
一个颤抖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几不可闻的响起：“郑宵？”
郑宵跳起来踩着椅子往声音来源翻了过去，在一堆行李和座椅的掩护后面看到了瑟瑟发抖的郑媛和已经昏过去的母亲，还有刚刚出声喊自己的那个人
程阮阮。
她们藏身的地方很窄，所以程媛媛的姿势有些奇怪，但郑宵还是看出来她是努力伸展着手臂在将郑媛和郑母护在自己身后，两人目光对上，程阮阮眼睛发红，哆嗦着嘴唇抖出一句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说到做到。”
郑宵没想到会在这看到程阮阮，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郑媛双眼发直到现在也看到近在眼前的郑宵，母亲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他只好向程阮阮点点头，上前按住了自己母亲和姐姐的胳膊。
郑宵略略犹豫了一下，但他发现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当着程阮阮的面将母亲和姐姐带进了空间里。
剩下的600点能量一耗而空，郑宵再次一贫如洗。
程阮阮在郑宵大变活人的时候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的想要尖叫却立刻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等确认自己咽下了惊呼以后才放下手臂，轻声问道：“阿姨和媛姐安全了吗？”
郑宵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程阮阮一眼，对于她此刻的冷静有点另眼相看了，这一眼郑宵瞥到了对方嘴唇上重重叠叠的深深牙印，顿时知道她是怎么在之前可怕的景象里阻止自己发出叫声的了。
他点点头，程阮阮露出一点放心的表情：“那就好。”
郑宵无言，在他的计划里必须要救下的人只有妈妈、姐姐、贝和正、郭兴文……就连云雁也是实在不行就能放弃的存在，可现在程阮阮却突然出现，似乎还在刚刚的混乱中尽力帮助了他的家人，加之两人的关系……郑宵实在做不出就这样把人丢下不管的举动。
程阮阮等了一会忽然露出了然的表情，她勉励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能不能请你送我到市里？你放心，我之后不会拖累你的。”
没人想死，程阮阮也不想，但她在这个时候还保持了自己的分寸，没有妄想郑宵会一直保护自己。
郑宵内心激烈的挣扎了一下，突然他就想起另一个人问过的一个问题来。
他记得当时他正因为一件案子非常沮丧，受害人的不配合，媒体带着强烈主观色彩的报道，吃瓜群众充满恶意的猜测和评论，让他们焦头烂额的同时还很有怨气，他逮着一个机会和云雁成篇大论的抱怨了一通。
恰逢云雁在线，回复了他许多信息中，唯有这个问题让他记忆深刻。
她说：郑宵，问问你自己，什么是你血肉皆碎也不肯放弃的东西？
在末日里郑宵许多次都这样问过自己，什么是他血肉皆碎也不肯放弃的东西？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一次又一次在末日的残忍中坚持住了自己的底线，始终没有丢掉人性中最根本的部分，让他经历了尸山血海最终还能称之为一个人重生归来。
现在郑宵又一次这样问自己，然后他听到自己对目光黯淡的程阮阮道：“市里也已经不安全了，你跟我走，等我有机会我送你到姐姐那汇合。”
程阮阮因为郑宵久久不回答失望的目光重新亮了起来，她看着郑宵向自己伸出的手，有些不敢相信的握住，然后在郑宵的帮助下跨过了那堆简陋的用来的当做掩体的行李。
郑宵护着程阮阮就要离开，突然另一处的行李翻了起来，一个中年男人连滚带爬的扑到了郑宵脚下，涕泪横飞哀求：“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他身后是站起来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一个半大孩子抱着女人的大腿，嘴里死死咬着女人的衣角，女人怀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婴儿，头埋在女人的怀里脸颊一动一动正在喝奶。
这样的组合居然在混乱中活了下来，不得不说他们的运气很好了，但这样的好运不会一直存在，他们这样拖家带口的组合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中年男人在行李缝隙里看到郑宵那无法解释的大变活人后，终于鼓足勇气在郑宵离去前冲了出来。
他盯着郑宵冰冷如刀的眼神死死拽着郑宵的裤脚，放下了一切不合时宜的自尊，痛哭着哀求郑宵救救他。
程阮阮在看着一切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但她牢牢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多说一个字。
机舱忽然猛地震动了一下，看来水母虫又想起这儿了，没有时间耽搁了，如果被水母虫堵在这狭窄的机舱里郑宵都没把握全身而退，他当机立断：“跟上我，但我不一定能护得了所有的人。”
这样的话对于中年夫妻来说已经足以成为救命稻草，男人回身一把抱起了孩子，女人则将婴儿紧紧搂住，两人手忙脚乱的跟在郑宵身后往舱门跑去。
离开机舱前女人忍不住问：“这位大侠，这位英雄……能不能把我的孩子也变走？”
她嗫嚅着换了几个称呼，最后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郑宵一听便知道自己与程阮阮的对话被这对夫妻听到了，但他们不知道郑宵救人是需要代价的，而现在奇迹空间中连一点能量都没有，根本无法再将任何活物带进去。
郑宵无法向他们解释清楚这个情况，他也不打算随便对一个人就暴露空间的存在，所以只是干脆的说了不行。
他说得普通，听到的夫妻却觉得这位“英雄”似乎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说话，只彼此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