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随着距离村口越来越近，许凡脚下的速度却是渐渐变得慢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这时，他就像坐在赌桌上的疯狂赌徒，在最后一局和别人赌上了全部身家性命，正在慢慢等待着最后结果揭开的那一瞬间。
然而，距离输赢揭晓的时刻越近，他的心里越紧张，变得不敢睁开眼睛去看最后的结果。
熟悉的路，熟悉的拐角，熟悉的家门口。
许凡脚步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家门口，下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扇门突然从里面推开，然后祖母牵着妹妹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祖母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生气的看着他所在的方向，仿佛是在问，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你到哪里玩去了？
妹妹一半期盼，一半生气的望着着他，小脸在风雪里冻的通红。
许凡站在风雪中，怔怔的看着，这一刻，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大门正紧紧关着，没有被打开，也没有人从里面出来。四周除了飘散的雪花外，空荡荡一片。
这个距离，灵识已经可以将整个院子全部覆盖，可是他却忘了自己已经成为修仙者，有了灵识这件事情。
突然，许凡的身形动了，仿佛是鼓起了勇气一样，一边在心里大声喊着奶奶和妹妹，一边朝着门口跑去，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呼吸间就已经来到门前。
门没有锁，他直接用身体撞开了门，来到满是积雪的院子里。几间屋子的门都在关着，里面一片黑暗，看不到灯火。
“奶奶，英子……”
他大声喊了一句，里面没有人回应。
许凡来不及停顿，径直冲向面前的那间屋子，数秒后又从里面冲了出来，快速跑向第二间屋子…
第一间屋子是空的，第二间屋子是空的，第三间屋子还是空的。
回到院子里，许凡任由雪花拍打在他的脸上，使劲晃了晃头，又跑进去一间间屋子仔细的看了个遍。
没有人。
祖母不在，妹妹也不在，几间屋子都是空的，他清晰的看到桌椅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打理的缘故。
“不，我不信！”
一定是我看错了，一定是因为我这么久没有回来，祖母和妹妹生气了，在和我玩捉迷藏呢。
许凡心中一动，灵识瞬间覆盖整个院子！
没有人，还是没有人。
然而，许凡心底刚刚升起的希望并没有熄灭，因为灵识范围内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去问人，这个村子一定有人祖母和妹妹的消息。
“对了，去找张伯！”
想到这，他就像这冬日里呼啸而过的寒风一样，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张伯今年已经六十有余，许凡不知张伯的本名，从小就开始喊他张伯。张伯膝下有两个孩子，早些年这两个孩子就已经搬到了附近小城里，而他却一直舍不得离开住了几十年的家乡，一个人留在这里。
砰！
砰！
……
“张伯！”
“张伯！”
……
许凡使劲拍着张伯家的大门。
这个时间点，村子里住户大多都已经用过饭正在准备休息。张伯也是这样，谁知今天刚刚躺到床上，就听到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可能是屋外风雪的声音太大，张伯并没有听出来敲门的人是谁，只是隐隐觉得呼喊声有些熟悉。
“这么晚了敲门，难道会有什么急事？”他心中疑惑，披上外衣，然后拿着一盏火烛走了出来。
透过门缝看到火光，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许凡一脸期望，急切的道：“张伯，我奶奶还有我妹妹怎么不在家？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站在门外，许凡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深水中一样，紧紧的抓着张伯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其实，许凡心底也明白，他离家的时候祖母已经是重病在床，郎中说只有人参才能续命，没有人参续命，祖母坚持不了一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了九个月时间，祖母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吗？
他也知道，如果祖母和妹妹还在的话，家里不会没有人，院子里厚厚的一层积雪不会没人打扫，屋里更不会到处充满灰尘。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听到门外的发问，张伯瞬间意识到来人是谁。快步走过去打开门，抬起手中的火烛，看着门外站着的少年，惊讶道：“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许凡向前迈了一步，双目紧紧盯着张伯，抬起一只手抓着后者的衣袖，再一次紧张的发问：“是我，张伯，你快说我奶奶还有妹妹呢？”
张伯叹了口气，避开许凡的目光，片刻后道：“你奶奶还有小英子……他们，他们都不在了。”
看到张伯的表情，听到张伯的叹气，还有张伯说话的语气，许凡仿佛就像一步踏入了悬崖。
等到他听到后半句，心底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被彻底浇灭，一瞬间，整个人仿佛是掉进了冰窟里，浑身上下冰寒至极。
怎么会这样，就算奶奶不在了……那妹妹呢？
许凡凝视着张伯，接着问道：“落英是怎么回事？我走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
张伯沉默，看到他身上衣着单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道：“外面这么冷，快进屋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
这话的意思不言自明。
祖母和妹妹都不在了…许凡双目之中只剩下一片黯然，紧紧抓着张伯衣袖的手渐渐松开，垂了下去。
他像是没有听见张伯刚才的话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片刻之后，眸子里闪过一道异色，再次问道：“张伯，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你先进来……”
张伯把外衣披在许凡身上，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进了屋。
……
村子后面有一个小土坡，上面种满了松柏，村里老了人之后都会葬在这片林子里。在张伯入睡之后，许凡留下一张纸条，然后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许凡跪在雪地里，不到一刻钟，全身上下都已经被积雪覆盖。雪花不停的拍打在他的脸上，他却不眨一下眼睛，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的墓碑。
“你进山四天后，许家二公子又派了几个泼皮找到这里，强行要把小英子给带走，你奶奶阻拦不住结果当场……”
“小英子被他们抓了回去，听说到城里后，小英子想要逃跑，和他们扭打了起来，再之后便没了消息，我托人打听了许久，说是被那几个泼皮给打死了……”
“我和村里几个人在山里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有你的踪迹，还以为你已经…现在你回来了就先留在我这里，等开春了我带你去我儿子那，换个地方……”
……
张伯的话一句句不停的响在耳边，许凡双目赤红，眼角温热，两只手紧紧握着，青筋竖起。
寒风中，他没有在体内运转长生诀，任由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子也变得有些不由自主的晃动。
心冷犹胜天冷。
不知是过了多久，许凡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他所在的地方留下了报仇两个大字，又过了一会，随着雪花飘落，这两个大字也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