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片云也没有,和煦的海风缓缓吹拂过来。三两只红色的海豚高高地跃出水面,发出欢快的叫声。
难得的好天气!夜观星靠着栏杆感叹道。萨诺在船长室里,双手撑着操坐台,上面挂着一副古老的皮质海图,手边是一个指南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然后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喂,过来啦!”
“怎么了?我看海豚呢,红色的耶!”夜观星慢悠悠的晃着,手里的半瓶劣质啤酒早已下肚。
“啪,啊!”
“干嘛打我,暴力女,打人不打脸啊!”被萨诺一巴掌劈头盖下的夜观星破口大骂,手里的酒差点洒了。
“准备潜水吧,到地方了。”萨诺不紧不慢的戴上一双褐色的皮手套,一头短发在阳光里格外耀眼。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落下海平面,夜观星和萨诺已经美美地吃了一顿了,萨诺不知道耍了什么秘术招来白雾笼罩船舶,夜观星稳稳地下了船锚。
一切确认无误之后,两人同时幻化出鱼尾,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萨诺身上罩着那件白色袍子,夜观星身上则是件黑色袍子,两人在冰凉的海水中下潜。
约莫数百英寻,萨诺停了下来。
她手里萦绕着淡淡的蓝色荧光,十根雪白修长的手指勾勒不断,一尾活灵活现的鱼儿出现在掌心。绕着她游了一圈,又迅速向下游去。
跟上!萨诺打了个手势。
两条鱼尾划过蔚蓝的海水,留下两道浅浅的波纹。小鱼在前面引路,两个人跟在后面。
从通透的蓝色到墨绿色,随着不断地下潜,海水也渐渐变得黝黑起来。夜观星回头看了一眼,两三束光亮照射下来,显得极为孤独。
若不是人鱼出色的视力和鱼儿身上淡淡的微光,他们现在已经迷失了。
一条海底裂缝呈现在他们眼前,红色的珊瑚,黑色的水草,来不及驻足,夜观星紧跟着下去。
不会有海蛇吧?黑咕隆咚怪吓人的!入口希望不要看到白骨啊!逼仄的空间赋予了人恐惧的本能,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样好歹能够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则心脏要炸裂了。
正在担心自己怦怦跳的心脏会不会炸裂的夜观星,突然觉得眼前似乎开阔起来了。
不是幻觉!
鱼儿盘旋在一块石头上,四周散发着类似荧光的物质,提供着淡淡的光亮。
这是一个大约一间屋子大小的空间,上面就是深海裂缝,四周除了贝壳和珊瑚化石外,再看不到其他东西,连一根水草、一尾游鱼都看不到。
正中央是一块石头,看起来像是一条盘起来的人鱼,只是雕刻的模糊不清,应该是天然的。
那条鱼儿渐渐散去,化为无形。
萨诺走到盘曲人鱼石头面前,示意夜观星一起来搬动它。夜观星和萨诺一起用力。理论上来讲,这块石头上面压着上万吨的海水,如果下面是空洞的话,别说两个人,两万个人都未必搬得动。
起!起!起!
看着萨诺脸上冒出血管来,夜观星也开始尽自己全力。血液顺着他的眼角流出来,混合在海水中,消散于无形。脸上和手臂上冒出青色的血管来,骨节咔咔作响。
终于,松动了!
万吨海水翻涌过来,把石头冲向一边,露出一口漆黑的深井来,把两人吸了进去。
夜观星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看,黑色的尾巴!”
“先知一族的后裔,去通知卫队。”
“他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必须给我救活他,否则我要你的命!”
“我尽力吧。”
万千嘈杂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那不是属于现代人类的语言。类似于古代人族的口音,应该是人鱼的语言。
意识到这一点的夜观星翻身醒了过来,却因为起来的太快,眼前一片昏沉沉的黑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视野渐渐清晰的他看见的是一间华美的房屋,通体石质的墙壁,上面镂刻着人鱼大战的景象。头顶上盘曲着两条蛇,身体上插着两柄黄金三叉戟,独目蛇的眼瞳是两颗夜明珠。
“先生,您醒了。”身旁站着的侍女轻声问道。
“嗯。”夜观星有些发懵,“这是哪?你是谁?”
“这是三大关城之一的青阳,我是蓝府别院的总管。”见夜观星没有反应,侍女接着说到。“我叫烛女,先知长老,您先在此歇息,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嗯。”
夜观星知道,若是他们有恶意,自己恐怕昏迷的时候就嗝屁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萨诺也不知道哪去了。他昏昏沉沉的又睡下了。
别院,北庭。
露天的庭院里,三两株看不出品种的树木郁郁葱葱。夜观星坐在一处长凳之上,目光深远。
人鱼王国一皇一后,当今共有三位太子殿下。风皇雨后,太子名为:青、黄、蓝。取青天、黄土、蓝海之意。
而自己正身处三太子蓝的别院之中。
烛女把自己待为座上宾,是因为误认为自己是黑尾一族,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先知一族。
从边缘眼中出来,萨诺便不见踪影。这是夜观星最为担心的一点。向导失踪了,这还玩个鬼啊!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吧。
目光一凝,只见亭子外走来一人。面如白玉,身穿锦绣华服。
他只是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不说话,也不看夜观星。
这位兄台是干嘛的?三太子?看着有点智障的样子啊!夜观星心里纳闷。不就是装吗?看我装给你看。
他学着白面兄的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灼灼的看着满园的春色,眼里仿佛看不到旁边的木雕兄弟一样。这样还不过瘾,他三息一叹气,五息一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别过头去。
夜观星余光瞟到他的眉毛在发抖,内心窃喜。跟我装?装不装?看谁装的住。
“先生请节哀顺便。”
“嗯。”夜观星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看不出情绪。他以前从一本讲谈判的书上看到:永远不要率先表露自己的想法,这样永远能够掌握主动权。
“自从二战结束以后,先知一族就消失绝迹,只有传言说少数从边缘眼逃到了世界边缘去。看来先生就是先知一族的后裔,那其他人呢?”
“你是谁?”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叫蓝师,是蓝殿下的启蒙老师,也是殿下的幕僚。”蓝师笑着说道。
“我叫夜。”夜观星报了一个字。因为萨诺告诉过自己,在人鱼一族中地位越高,名字数目越少。在古代先知相当于皇族的供奉、甚至巅峰时期被委任宰相,只不过后来皇族防止权力分散,废除了宰相一职。
“夜先生,敢问您的其他族人呢?”蓝师眯着眼睛,抿了一口茶。
“不可说。”夜观星酷酷的回了他一句。我咋知道其他人呢?我一个变异人鱼,又不是什么先知一族的。他在心里腹诽。
“哦,我懂。”蓝师一副“我知道这件事很机密,不能随意外泄”的样子,“那敢问先生来此是为了什么呢?”
“你说呢?”踢皮球战术谁不会啊,傻了吧你!夜观星暗笑道。
“额……”蓝师抬起手欲言又止,然后一拱手,“请先生明示。”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按剧本来讲,你不是应该接着说“我懂”的嘛!夜观星表面上云淡风轻,甚至吹了吹茶盏里漂浮的茶叶。
“交易。”我真佩服我的机智,这么大个词,你随便猜吧。人鱼应该没有开设心理学课程吧,书上管这个叫脑补。
“哦。吾皇和三位殿下正在外征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恐怕要劳烦先生在此多待些时日。”
“无妨。”
应付完蓝师的一番拷问,夜观星回到房间里。现在腿肚子还在打颤,要不是精通心理学和谈判,这会儿已经上“人鱼美味点心”的货架了吧。
接下里的几天时间里,夜观星一直在寻找出逃的时机。可偌大的别院,处处都设岗。看起来自己不像是客人,反倒是被软禁了。
在别人的地盘,不能太嚣张。一不小心就可能会翘辫子,果然爬行类的世界比哺乳类的世界危险的多。
关于萨诺的消息,他也在侧面打听着。据说烛女已经派出卫队去寻找自己的护卫了。不过,短期看来,没什么显著的效果。
关城,猎风。
萨诺正在一家小酒馆里,听着台上老先生说书。
她也没有料到边缘眼的冲击会把两人分开,这起意料之外的事件完全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幸而自己醒来的地点是个远离城市的偏僻处,不然非得被卫队抓起来。这两天四处探听消息,也没有夜观星的踪迹。
其实她也清楚,一个先知一族的后裔一旦被捕,哪一方的势力组织都会严密保护。
毕竟这可是一颗能够撬动整盘棋局的第三色棋子。
转念一想,若是夜观星没有被捕,那他只可能去一个地方——第五卫城。去找那个她提起过的酒馆老板。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下,萨诺启程向第五卫城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