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是想明白了,看都没看便下了论断,其他人可没老王想的这么快,何苦的兵为什么会出现在朝廷之上,他们可一点都没理解。王铎话音刚落,便能得到所有人的附和,那是因为王铎在辨别太子这件事上最权威。南*京城里若是挑一个最熟悉太子的大臣,绝对非王铎莫属。
王铎曾在北京端敬殿中侍班三年,也就是说他当过三年的东宫教官,是朱慈烺的私人教师。两人不能说是朝夕相处,也是时常见面的。而且东宫教官不同于外臣,只能隔着几米甚至几十米远遥拜太子,他是经常与太子有近距离接触的人。王铎给太子上课的时候,两人间的距离不过是一二尺远,太子脸上有几个痦子,王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两人距离也不过咫尺之间,王铎也不会看错,他说太子是假的,那就肯定是假的。
“陛下,臣尝在北京端敬殿中侍班三年,尚记先帝东宫大目方颡,高声宽颐,厚背首昂,行步庄,立度肃,绝非眼前之少年!”王铎表态之后,又看了少年一眼,然后便例举出了少年与太子的不同,这家伙儿真的不是朱慈烺。
王铎第一句话,是不得不为今天这事定个调子,再次开口则是实话实说。其实都不用看脸,只是在形象气度上,少年都和朱慈烺差的远了。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不怯场,有点富贵气度,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的确挺像,但却绝对不是太子。
一入侯门深似海,宫中规矩大如天。明朝的确出过几个疏于教育的皇帝,但都是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形成的,就算是搞怪成性的明武宗,其实也是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的。朱慈烺并没有遇到一个奇葩的老爹,他老子崇祯已经刻板到了几乎强迫症的状态,朱慈烺自然从小便受到了非常良好的帝王式教育。皇室的规矩非常刻板,所以朱慈烺的一举一动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就好像何苦的部队练军资一样,绝不是富家公子哥那副模样。
“臣请询问这少年几句!”王铎向朱由崧请旨,要在朝堂之上审问这少年。
“王卿自便!”朱由崧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昨晚朱由崧一整晚都没睡好,他是真的担心啊!万一这太子是真的,怎么处置他都难办,东林党若是再拉拢了一批臣工逼他退位,他就更没法弄了。虽然后来何苦提议调兵进入宫城,让他心里多少安稳了一点,但是担心就是担心,他怎么也平复不下来。不成想今天的开局非常好,王铎非常上路,大臣们也配合,看来今天是不会出意外了。
“你认识我吗?”王铎可没有李继周等人的客气,对少年问话的语气非常严厉。
“不认识!”少年一点怯懦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淡淡的瞟了王铎一眼。
少年这话一出,所有的朝臣都可以判断,这家伙儿百分之百是假的。一个跟着老师读了三年书的学生,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自己的老师,这也太离谱了。就算朱慈烺不学好,天天上课睡觉,怎么也得认识给他催眠的王老师吧!
“讲书在何殿?”王铎又问了一句。
“文华殿!”少年回答的很肯定,但却又露怯了。
一般粗略懂些内廷事务,但又不十分了解的人,都会认为文华殿是个读书的地方,但这其实是个误会。文华殿并不在内宫,而在外朝协和门以东,嘉靖之前是东宫太子处理政务的地方。嘉靖年间因为之前太子大多年幼,不能参与政事,便改为皇帝的便殿了。朱慈烺实际是在端敬殿中读书的,这事大部分朝臣都知晓。
“几上置有何物?”王铎又问了一个日常的细节。
“宝印一函,端砚一方、蟠龙镇纸一对,碧玉狮子一对,翠玉朱笔等等……”少年依旧回答的像模像样,但是听者全都大摇其头。
“这孙子绝对没进过皇宫!”何苦都不由得摇头嬉笑。
少年说的这些东西,很符合民间对于皇上家书桌的想象。皇上家嘛!自然桌上摆的都是宝物,而且肯定得像公堂上大老爷的公案一样,时刻摆着大印。至于书什么的,肯定不会放在桌上,皇上家那么多人伺候,肯定会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至于什么珠玉、蟠龙的,用不用的也得摆着,不然怎么能是皇上家呢!
想象的很美好,但是现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何苦是参观过朱由崧的书房的,虽然朱由崧只是在里面喝酒,但是皇家的格局还有的,当然皇家的格局和一般人家也没啥区别。书桌是学习办公用的,又不是摆出来给人参观的,自然实用是第一位的。印信都由司礼监管着,若是没有大事急用,谁也不会在桌子上摆着。蟠龙镇纸、碧玉狮子、翠玉朱笔什么的,都是扯淡,因为这些玩意儿不实用。
雕刻繁复的蟠龙镇纸是玩物,皇室写字的时候没事总搬弄它,万一扎手了怎么办。碧玉狮子也是赏玩之物,应该放在陈列架子上,没事放桌子上不怕碎啊!玉笔更是不会出现在书桌上,因为那玩意儿太沉,根本不适合长时间的书写,除了重大事件装门面,谁用那玩意儿啊!皇家用的文房四宝,也人正常人一样,镇纸也是光溜的,笔也是竹子的。对自己好一点嘛!皇家又不是自虐狂。
而且皇上家的书桌也很乱,书桌上装样子也得放几本书,因为得务实啊!太子爷把书放在书桌上,太监若是欠欠的给收起来了,太子爷回来接不上,不打折了太监的腿才怪,谁敢动啊!尤其是文臣讲课动辄引经据典,没有几本书在桌子上放着,随时查证,鬼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王铎很清楚,朱慈烺的书桌上,有日常讲读的书目,还有十个太子常用的算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此人明明是假,此事确确可憾。”王铎当着满朝文武,有理有据的证明了少年是假的。
“锦衣卫何在?还不将这狂徒拿下!”看着朱由崧与何苦的笑脸,王铎明白,这一天的云彩都散了,直接叫锦衣卫拿人。
朱由崧在御座上连连点头,冯可宗和蔡忠马上喝令锦衣卫动手,马上就把少年给捆了起来。东林党们个个如丧考妣,他们苦心经营了许久的一步好棋,发挥的作用实在太小了,朝廷上居然一点风浪都没能掀起来。不过他们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除了附和王铎,全都选择了闭口不言。
“小人是假冒的,可小人也是被人玩弄啊!不过是想假借太子身份,在各处诸侯处讹诈些钱财罢了。小人姓王,名之明,是高阳县人,父亲叫高纯,母亲徐氏,是有人引诱唆使小人这样干的啊!”王之明长跪于地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