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会二十强对抗将于三天后进行。同为胜出者,一号擂台的对阵的是二十号擂台,二号擂台则对阵十九号擂台,以此类推。相对于选手们的冷静,勇士会的观战群众更加关心对战形式,这关系到他们的彩花赔率。其中,最不追求名次的人是我。我本该在上一轮就离开,所以对上谁都无所谓。这次在豆苗城呆的时间够长,我要回家一趟。阿张也同意,他的比赛已经结束,看样子有些失落。“我想砸东西,砸东西……还要大叫……”阿张在回武豆学院的路上倾吐郁闷。
大红果子坐在布苗车前把握方向。“嘿嘿嘿……大叫可以,多大声都行,千万不要砸东西。”他边说边拍豌豆脑袋。
布苗车前进在坡路上,一边发出:“车来啦,车来啦……”的呆板叫声,看来豌豆脑袋又在发困。
在武豆学院,阿张告别青萍。我则瞒着他去找烂叶老,这家伙的房间在千叶馆一号塔楼的底层。我特意带了瓶血色鹦鹉过去,向他郑重承诺自己一定回来。老头一边吸酒一边翻着怪眼看我,最终在喝完后气呼呼地同意,但没有取下我手腕的野蟒枝。第二天,我和阿张经根须之路返回自己的世界,然后各自回家。
野蟒枝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在我身体变回原状后它也随着长大,依然套着我的手腕,还是手指粗细。老妈很好奇,我只好告诉她这是夏令营的标识。
中饭时,阿张打来电话。“快看新闻。”他在电话里嚷嚷,“准是臭果冻干的……还有半边毛呢……”
我莫名其妙,跑去打开电视,午间新闻里播放的是有关超市的事情。一只手出现在画面,抓着一支冰淇淋。“继连连看超市之后,有顾客反映笨笨超市也有类似情况。”主持人边说边让镜头拉近,“这支冰淇淋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请看这里,对,就是这个地方,这里有一个很明显的破口……”她指着冰淇淋上的包装纸,“外面有小块蛋筒被撕开,里面的奶油还有巧克力,请看,已经挖出小坑……”
这时电视画面被半边毛的脸所占据。他油滑的头发挂向一边,粗黑的眼镜又扁又大。“我要告他们,告他们……”半边毛在镜头前喷出唾沫星子,顺便甩了甩半边头发,“十倍赔偿算什么?精神损失,我要精神损失费……”他摸出小半支冰淇淋,看品种和主持人的那支相同,“我吃了,吃了这么多,天杀的下面居然有洞,老子中毒了,我靠,这都什么世道……不能这么算了,不能……”
镜头转向一位衬衫领带的男子,看样子像超市的经理,他有点脸色发青。“我发誓,我保证,每一支顶呱呱品牌冰淇淋的供货渠道都很正规,顾客至上是笨笨超市的服务宗旨,绝没有胡乱进货。”
半边毛手指如枪。“顾客至上?我呸……吃的顾客拉肚子吧……”
“请问这位先生吃过冰淇淋后拉肚子了吗?”主持人问他。
“拉……马上要拉……”半边毛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谁知道啊……”
主持人没有理他,转而将镜头对向另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这位是市卫生防疫站的占站长。请问占站长,您对此事有何看法?”
“我们市卫生防疫站一直致力于卫生环保事业,市民的健康是我们的生命,我们无时无刻不对民生问题满怀关注,请相信,在大家的监督之下,食品卫生问题将无所遁形。烧放心饭,吃放心菜,喝放心水始终摆在我们卫生防疫部门的最前面……”他慷慨陈词,直到半边毛尖声打断他。
“靠……别说这些没用的……吃坏肚子了怎么办……”
“这位同志,直播节目请文明一点。”主持人提醒他。
占站长尴尬地笑笑。“呃……首先,这位同志是不是因为冰淇淋而吃坏肚子,还需要有关部门的检验报告……
“靠……”半边毛还想发挥,有工作人员阻止了他。
占站长继续。“其次,在冰柜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并不具备虫子的繁衍条件。第三,这次冰淇淋的破损事件只是个例,我们将对此批次的冰淇淋展开调查,从制造、运输、储藏等各个环节进行把控,全面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请容我插一句,”主持人说道,“除了冰淇淋,这次超市的其他食品也出现了类似问题。”她让工作人员推来一辆推车,“割开的火腿肠、扎破的方便面、漏气的可乐还有这些蛋糕、怪味豆、饼干、巧克力……上面都有啃咬过的痕迹……”
占站长在镜头前逮住超市经理。“你们的鼠类防护措施是怎样的?卫生许可证再给我看看。”
超市经理战战兢兢地去了,半边毛还在大闹。镜头切换为主持人:“我们将对此事进行追踪报道,力争给消费者一个满意答复。”
‘极有可能是果冻干的。’我在心里琢磨。老妈夹来一块肉,“看见了吗?东西还是得自己烧,超市的零食既没营养也不安全,你以后要少吃。”
“这关零食什么事儿?”我心不在焉地嘟囔。
“哎,你怎么不听话呢?”老妈责怪道,“前段时间还有怪事儿呢,有些人歪着脖子,古里古怪的。大人都这样,你小孩子更要小心。”
“歪着脖子,怎么啦?”
“一群歪着脖子的人,肩膀一高一低的,总在学校附近转悠,你说怪不怪?还好放假了。”
“肩膀一高一低,在学校附近?”我想起了变色幽男,还有蜘蛛,但断牙已经被我踩扁了。“都有谁?”
“我怎么认识?”老妈说,“有个染了黄发,几个小年轻,还有些年纪大的,表情很古怪,后来有人报警,这两天倒是少了。”
我觉得事情不简单,先给阿张打个电话吧。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阿张在电话那头很气愤,“臭果冻,自己去偷吃,敢不带我们,把他的豆苗帽收回来,一定要收回来。”
“小声点,”我提醒他,“你准备一下,我们去果冻家,直接去,别用豆子移动。”
阿张还算听话,他坐车过来,我在果冻住的小区门口等到他。进去后果冻的门铃一直无人应答,我俩不得不通过豆子进门。房间里音乐放得很响,各种零食堆满一地,饼干、薯片、蛋糕、泡面、糖果、饮料……乱七八糟的,就是不见果冻。
这家伙肯定在这儿,我和阿张找了一圈,最后目光被餐桌吸引。那上面有两个海碗,边上放着大瓶的可乐和雪碧。果冻正飘在一碗雪碧里,底下垫着一片玩具飞机的泡沫机翼。他戴着墨镜,只穿裤衩,一条胖腿悠闲地泡在汽泡水中。在碗的边沿,卡着一块蛋糕,两种巧克力,一截火腿肠。播放器奏出一曲摇滚,果冻的手脚跟着曲子拍打,然后划向边缘叼一口蛋糕。
“臭果冻,条件不错嘛。”阿张准备脱衣服,这家伙想进去。
我也想泡,但随即打消了念头,现在不是玩的时候。“阿张,”我阻止他,他会意。我走近餐桌,伸出指头。“让你美……”我将果冻按进雪碧里。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果冻在雪碧里挣扎,墨镜掉了,腮帮子鼓得老大,嘴里的蛋糕都漂了出来。我放开他,等他浮上来。阿张开始向他身上丢蛋糕,丢火腿肠,丢巧克力,“让你吃,让你吃……”果冻在零食的海洋里扑腾,‘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他猛摘掉豆苗帽,‘咣当’一声,装雪碧的碗翻了,连边上那碗可乐一起打翻。果冻半挂在餐桌上咳嗽,身下流淌着雪碧和可乐的混合物。
“让你不带上我们,不带上我们。”阿张‘哇哈哈哈’大笑。而从果冻的身边,那碗打翻的可乐里,爬出了柔情汉。
“你毁了艺术……你们毁了艺术……”艺术才子带着满身可乐,头发滴滴答答,边起身边咂巴嘴,“我正在灵感高峰期,虫杀的……”
果冻从餐桌上滑下来,跪坐在地上,身上都是白花花的肥肉。“滚……你们给我滚……”他哭叫,“谁让你们进来的……”
“你还有脸哭,”我气愤道,“是不是你们在超市搞鬼?”
“是又怎样?”
我气坏了。“你再这样,就把豆苗帽还给我,不许到我房间,根须之路也别想用。”
果冻哭了:“不行,你不能这样……”
“哭也没用,”阿张抓起一根火腿肠,“电视都放出来了,好几家,好几家呢。”
果冻哇哇叫:“都是没人了才去……没人了才去的……不会被发现……”
“有视频,监控都拍下来了。”阿张边吃边控诉,“我看到了,看到了,虽然看不清楚。他们说老鼠,又说是虫子,哇哈哈哈……”
“巨人的世界是天堂……天堂的美食在飘扬……”柔情汉从可乐里起身,爬到一块比他还高的蛋糕上感慨,不远处躺着他的头发琴。
果冻也起来,从雪碧和可乐的混合物中叼走一块巧克力。“我们……我们需要无忧无虑的环境……追求……艺术的圣地……”
“追求你的鬼,被大人发现,大家都没得玩,知不知道?”我给出最后通牒,“不许再去超市捣乱。艺术的圣地,自己买回家折腾。”
果冻黑着眼圈爬下来,拖着黏糊糊的身体去冲澡。我和阿张拣了几包零食,在沙发上坐等他回来。柔情汉还在蛋糕里打滚,我倒了碗温开水将他丢进去。上面浮起一片脏兮兮的油沫,艺术才子跳了段水中芭蕾,冒出脑袋尖叫:“美妙的灵感……把琴给我……”我丢进头发琴。艺术才子在里面弹出水花,一边鬼叫道:“无情的太阳……热泪在旋转……”
果冻出来了,第一句就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阿张的嘴里塞满薯片,“我要呆一整天,一整天……”
“你会影响我们的……”果冻看看我,“你们要保证……不打扰我们创作……”我对他们的艺术毫无兴趣,思量着是不是该告诉他们蜘蛛的事。果冻还在倾诉:“你们不了解豆魁的生活,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我要为下一届做准备……”
“哇哈哈哈……他还准备做金银花……”阿张大笑。
“行啦行啦,”我踢了脚还在发挥的果冻。“我问你,除了超市,还去过哪里?对,用豆子去过哪里?”
“呃……学校……创作要有生活共鸣……”果冻指了指在温开水中抓痒痒的艺术才子,“这是塞萨尔的高论,他可是艺术指导。”
“还有其他地方吗?”
“其他……”果冻抓抓脑袋,“我想给安吉拉一个惊喜来着……不过……还没来得及……”
“你要死啊……”我正想发火,阿张已经扑了出去。
“空中连击……连击连击……”薯片桶在果冻脑袋上敲得咚咚作响。“色老,你这个色老……你想去干什么,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没干什么……塞萨尔的主意……艺术灵感要随心所欲……”果冻哭喊,和阿张抱在一起。
“别闹啦……别闹……”我想阻止他们。
柔情汉在碗里伸长脑袋。“热浪啊……让我凉快一下……冰雪啊……你在哪里……”我将他和头发琴一起提溜出来,扔进冰箱,然后去分开搂在一起的两人。
“你给我记住,”我按住鬼叫的果冻,“豆苗城的事绝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果冻垂死挣扎。“安吉拉也不行?”
“任何人都不行,不行。”
“为什么?”
“不安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想不出太好的理由,但潜意识告诉我这事该保密。“学校也不要去,最近那边出现怪人了。”我把从老妈那里听来的事情告诉他们,“还记的蜘蛛吗,学校那次?”
“记的记的记的,蜘蛛还有蚊子。”阿张说。
果冻也点头。“当然记的,我还做了刻度板呢。”
“我觉得这些怪人和蜘蛛有关。”我说出自己的担忧。
阿张拍拍薯片桶。“蜘蛛不是都打死了,都打死了吗?”
“打得完嘛?”我将自己和小布在垃圾场的那场经历告诉他们,“几个环保的家伙去炸了下水道,还洗了个污水澡。”
“有意思,让艺术才子编一首……”果冻嘿嘿直乐,阿张则狂笑。
这时门铃响了……果冻跑过去,“谁啊?”
门外传来大妈的声音。“哎嘿,我是居委会的,来做社区调查。”她的声音有些奇怪,字与字之间的停顿显得过长。
果冻没有开门。“什么调查?骗小孩的吗?”
“小朋友,就是一个小调查。家里几口人啊?都是跟谁住啊?大人在哪里上班啊?你会回答吗?小朋友。”
“当我三岁小孩吗?”果冻哼了一声,伸手去开门。“我可是豆……”
“等等,别开门,逗比冻。”我跑过去按住门,“你老爸交待过,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果冻回过身来。“你叫我什么?”
“住嘴。”我低声道,然后透过猫眼张望。一个卷发大妈站在门口,挂着奇怪的笑容,斜着一边肩膀。
“真的就是小调查,大娘是居委会的,小朋友。”
“有调查表吗?”我问他。
“有,当然有,很简单。”门外的人向猫眼凑来。
我赶紧往后缩,后脑撞在果冻额头上。“臭果冻,躲我后面干嘛?”
“你们说什么呀?大娘没听清……”门外的人说。
我看着果冻指指猫眼,他贴上去,大妈呆滞的眼珠在上面闪过。“妈呀,是鬼婆子。”果冻大叫。
“什么什么什么?”阿张跑过来。
“小东西,你们这样,大娘可是要生气的。”
“不开,你别想进来,我不会给你开门的。”果冻对着门缝哭叫。
“好啊,小东西,那大娘可要走了。”门外传来离去的脚步声。
“为什么不开门?”阿张问我们。
“她是鬼婆子。”果冻回答。
我也点头。“你没看到,门外的大妈很奇怪。”
“哎呀,回家吧,我不想在这里呆了。”阿张说。
果冻拖住我们。“你们不能把豆魁一个人扔在这儿。”
阿张挣脱他,“不是有柔情汉陪你嘛。”
“哎呦,柔情汉……完了完了……”我突然想起来,蹦跳着打开冰箱,不对,是冷冻格,“快,热水……”我提溜出艺术才子,他的须发都结成冰霜,排骨成了冻肉,正咬着自己头发琴发僵。
果冻和阿张手忙脚乱地倒好开水,我正要将冰冻才子丢进去。“住……手……”柔情汉开口了,声音冷得令空气发抖,“别……断了……艺术的脚步……阿嚏……”接着他展开麻木的双手,冰碴子片片碎落,颤抖着拉出断续又刺耳的琴声,唱道:“雪中的天空……冰铺的大地……咯咯吱吱的牙齿啊……阿嚏……多么美好……”
果冻指着餐桌上的冰冻才子,“你说让他保护豆魁?”
“去你爸那儿,或者回豆苗城。”我向他建议。
“我爸那儿?无聊。”果冻说,“我要去豆苗城。”
只要不再折腾,这家伙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又看了看门外,确定真的没人了,便和阿张离开。
阿张的打算是先去我家打联机游戏,然后坐豆子回去,我同意了。夏日的午后热浪滚滚,太阳没遮没拦。我请客,一人一根雪糕边走边吃。果冻和我家隔了两个街区,中间就是学校。经过时我格外留意,肩膀倾斜的怪人会出现吗?半边毛的坑爹玩具店就在附近,门口有厚厚的透明挂帘,他正躲在空调下吃西瓜。“嘿,你那东西还了吗?”我问阿张。
“神龟和双节棍吗?”阿张摇头,“双节棍我还要用的,神龟嘛……龟壳都烂了……再去弄一身吧,弄身结实的。”
我有些犹豫。“我是想要武器,但也不能总偷他的。”
“给钱啊,买还不行嘛。”
“对,进去看看。”
‘欢迎光临’,门口的电子鸟报了一声。里面很凉快,半边毛在空调下春风自在。他懒洋洋地看我们一眼,甩了下半边头发,继续吃他的西瓜。我们随意看了会儿摆在外面房间的玩具,掀起第二道挂帘就要往小房间走。半边毛‘砰’地搁下西瓜,溅起一脸汁水。“靠……谁同意你们到后面去啦……这地方可招过贼啊……”
“不能进吗?里面不能进吗?”阿张讪笑着问。
“不能进,你们不能进。”
“我们有钱,这里的东西不卖吗?”我问。
“有钱?你们?喝……”半边毛一声长哼站起来,“买得起吗,你们?”
“买得起的话卖吗?”
“喝……”半边毛又是一声长哼,然后又坐下来吃瓜。“别乱动啊,不还价。”
我们进去。小房间里都堆满了,中间立着人偶,墙边摆着大架子和立柜。几条黑纹蝙蝠衫挂在墙上,上面安着几张鬼脸,标价460元一套。一堆魔法师的衣服和尖帽搁在一起,上面压着几把扫帚,标价570元一套。银服黑裤的剑客,外加一条黄披风,标价600元,佩剑另卖230元。还有巫女的白袍红裙、刺客的全身黑服、忍者的套装、蜘蛛侠的连体服……标价都是500元上下。
“坑爹啊,这些烂东西……”我和阿张低声咒骂,一边走向墙边那排透明的玻璃柜。其中一个里面立着一杆勇士长矛,看样子有两米来长,全身金属,矛尖如匕首般刺出,上面镶有一块装饰用的蓝宝石。一起摆放的还有一面虎头钢盾,以及一套银色的盔甲。
“嘿,这套不错,不错不错不错……”阿张喜形于色,但看完标价他呼呼出气。“3800元,老妈非打死我不可。”
“我妈也是……”我喃喃自语。旁边的立柜中摆着一套战甲,标价6000元。战甲里面是黑色的皮革,外覆银灰钢铠,金属的光泽在前胸、后背、手臂和大腿上闪耀,互相间有铁链连接。一柄长剑紧靠着钢靴,银灰剑身黑色剑柄,护手侧面有月牙剑曲。
阿张靠过来。“怎么没有盾牌啊?”
“盾牌?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我指着上面的钢铠,“但穿上这些……还走得动吗?”
“嘿,你看这个……”阿张站在最后一个立柜前,那里面挂着一对天使翅膀,精钢打造,灰黑发亮,连着小型胸甲,武器是一把弩弓。“是丘比特,我知道的,”阿张说,“会飞,还射箭。”
“是吗?”我表示怀疑,印象中那是个好心的小屁孩,但这弩弓明显是用来厮杀的。
这套东西标价上万,不过我们对价格早已麻木,反正买不起。我无聊地把玩着一旁架子上的战斧,木质战斧外包着金属表皮。看着挺大,份量不重。阿张则抓着一只流星锤,琢磨是否能用在‘空中连击’上。
‘欢迎光临’,外面又响一声,接着是半边毛懒洋洋的声音:“黄兄,别来无恙啊,落枕了吗?”
“嘿嘿嘿嘿……”一个刺耳的声音笑道,“死胖子,会享受嘛。”
“死胖子还上电视了呢,”另一个声音笑道,“赔过来不少吧?”
“靠……别没大没小的,信不信哥瘦成一道闪电啊?”半边毛边吃边骂。
“骗鬼呢,死胖子。”那个声音道,“我们黄老大找你有事儿。”
“什么国家大事啊,黄老大?”
“嘿嘿嘿……小孩……进来两个是不是?”刺耳的声音道。
“喝……你不说我都忘了……”外面传来半边毛起身的声音,“进去半天了,老子的珍藏可都在里面。”
‘来找我们的,是谁?’我和阿张几步转到挂帘后,连手上的东西都没来及放下。半边毛正挺着大肚子而来,后面跟着黄毛狗和小辫子,两个长期敲诈学生的家伙。他们歪着肩膀,笑容怪异。
阿张当场就傻了。“黄毛狗……”他叫了出来。
我也不知所措。“完了完了……逃不了了……怎么办,怎么办?”
黄毛狗在听到叫声后眼露凶光,他一个箭步越过半边毛,一把掀开挂帘。我和阿张仓皇后退,碰倒了一具打扮成美少女战士的人偶。半边立刻大叫起来,“靠……俺的亲娘诶……”他想冲进来,但黄毛狗挡住了门。
“小朋友好啊,嘿嘿嘿……”黄毛狗跨过小门,瘦弱的小辫子跟着挤进来,半边毛还被堵在门外。
“别过来……”我和阿张继续后退,又撞到几个人偶,然后靠上玻璃立柜。
半边毛捂着脸尖叫:“你们给我滚出来……”
“跟我们出来吧,小朋友……”黄毛狗笑容怪异,他走进来,踩在美少女战士的头发上。
“不去……我们没钱……没钱……就这点……拿去……”阿张摸出一把零钱砸在地上,钢镚四处跳跃。
“天杀的穷鬼……”半边毛叫骂,一边蹲在外面捡钢镚。
黄毛狗示意小辫子动手。他看看在我和阿张手上颤抖的武器,歪着肩膀从墙上摘下一把扫帚。“揍死你丫的……”小辫子朝我们打来。我闭着眼睛用战斧去挡,阿张则哭叫着甩出流星锤。流星锤在他脑袋上打了半个圈,然后撞上后面的立柜。‘哐啷……’玻璃碎了,6000块的战甲和长剑跟着碎玻璃倾泻出来。半边毛惨烈的尖叫疯狂响起,他像个滚球般撞进来。但黄毛狗比他还快,他的弹簧刀已向我刺来。
“啊呀……”我闭着眼睛战斧乱挥,等着鲜血溅身,身体却被牵引着侧向一旁。‘咔嚓’,匕首扎在身后立柜的木框上。是野蟒枝,它又带我跨上一步,小辫子的扫帚从我身旁落下,乱挥的战斧则敲中他的下巴。
“哎哟妈诶……”小辫子踉跄着撞上半边毛,两人绊倒在人偶上。阿张继续出流星锤,这次砸出标价3800的勇士长矛。
“孙子诶……”半边毛疯狂叫骂,仍与小辫子纠缠在一起,站起来又滑倒。我用战斧敲他们,在他们身上跨来跳去,黄毛狗的弹簧刀在追我,但每次都扑空。半边毛的收藏室空间不大,障碍却很多,相较于独角王的石室和泣踵的擂台,这里更易于闪避。我在野蟒枝的预判下来回腾挪,要不是等待阿张,早可以脱困而出了。
“阿张,不用怕……”我越打越有信心,闪身避开黄毛狗的一刺,战斧朝他歪斜的肩膀招呼。“这些家伙很垃圾……你可是千叶馆的……”黄毛狗跳开。我没有追击,一斧拍在想要起身的小辫子脑袋上。跟着向前一跳,半边毛擦着我后背扑过去,将黄毛狗拦腰抱住,在他巨大的惯性下,两人和那排大架子摔在一起,上面的兵器掉得稀里哗啦。半边毛快疯了,他在烂架子和武器堆里咆哮哭叫,身上不知被碎玻璃还是黄毛狗的弹簧刀割破好几处。
黄毛狗率先挣扎出来,手上除弹簧刀外又多了把钉头锤,他面目狰狞地扑来。我才不怕,在滚落的人偶间跳了几步准备反击。突然脚下一紧挪不开身了,和人偶滚在一起的小辫子抱住了我一条腿。“老大,老大……废了他……”小辫子尖声叫唤。
“快放开!”我照着辫子根部给他一击。
“啊哟……”小辫子惨叫一声却没松手。
野蟒枝提示我走位,但抽不出脚。黄毛狗的钉头锤照脑门而来,这只是道具,我用战斧勉强拍开。紧接着是他的弹簧刀,闪着的锋利寒光,这可是真家伙。
“空中连击,连击……”关键时刻,阿张表现出一个千叶馆高手应有的素质。流星锤先是重重砸上黄毛狗的脑袋,接着是从道具堆里爬来的半边毛,他拖着木砍刀,刚想起身就被阿张一脚踢翻。
黄毛狗在弹簧刀碰到我之前倒了下去,我高举战斧,底下的小辫子捂着脑袋鬼叫一声,滚到人偶堆里去了。半边毛在道具堆里挣扎,尖声哭叫。我和阿张则夺门而出,身体因紧张打翻了半边毛的西瓜。我们扔掉战斧和流星锤,不约而同向着我家的方向狂奔。奔过小区,跑上楼梯,冲进家门,一直跑到我的房间,关上门……
“唉……”我们同时长出一口气,坐倒在地板上。
老妈过来敲门,然后打开。“怎么啦,怎么啦?你们两个,跑什么呢?”
我看了一眼阿张,对方和我一样喘息未定。“我们……我们……赛跑呢……看谁……先到……”老妈做出一个无聊的表情,关上门走了
阿张沉默好一阵,突然哭出声来:“我……我杀人了……黄毛狗……”
“不会的,”我安慰他,“离开时……我看到了……那家伙……在摸脑袋……”
“真的吗?”阿张马上挺起身,“你看到啦,看到啦?”
“真的,那家伙还抓自己的黄毛来着。”
“哇哈哈哈……”阿张的哭脸消失得无影无踪,“嘿,你说我厉害吧。空中连击,哇哈哈哈……我干倒了黄毛狗……”
“还有半边毛呢,”我补充道,“眼镜都被你踢飞了。”
阿张挥挥手。“那胖子,自己就笨。哎,黄毛狗为什么要抓我们?”
“我哪知道,不会是为钱吧?”
“哎呀,钱?”阿张想起自己砸出去的零钱,“我不能坐车回家了。”
“用豆子啊,笨。”
“哎,对,对对对对对……”阿张站起来,“我要回去了,身上都是汗,今天差点尿了。”
我也站起来。“明天我想去豆苗城,你提醒下果冻,出去小心点。”
“怕什么?空中连击……”阿张哈哈大笑,脸上还挂着泪痕,“你去豆苗城干嘛?比赛还没开始呢。”
“去问问呗,也许蜘蛛又来了。”
想做就做。第二天我找到小布,他带我去见沙福,叽叽叽歪象见到老熟人似的为我们开门。里面是个圆形大厅,中间有道旋转而上的滑道,坡度极大。底层的后面围起半圈房间,里面的人在忙碌,不时传出些噪声,冒出各色的烟雾。小布告诉我那些都是实验室。沙福在书房等我们,书房在十楼。
“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小布问我。
“什么情况?”
“慢一点就走楼梯,”小布指指大厅侧面的一扇小门,“快一点推拉梯,再快一点坐喷梯。”
“说清楚一点。”
“说不清楚,选一个就知道了。”小布笑道。
“那就快一点,喷梯。”
“选的不错。”小布笑笑,带我走向盘在大厅中央的滑道。上面有一个按钮,画着晕头转向的人头,小布按下它。‘啪’,地面开了,浮起一架巨型炮筒。绿色的炮身上还有眼睛,圆圆的炮口正对着滑道。“麻烦你了,迷途先生。”小布对它说,“十楼,两个人。”
炮筒看了我们一眼,咳嗽两声,打开眼睛旁的门。小布招呼我一起坐进里面的大筐,我感觉自己就像棵被打包在篮子里的蔬菜。“坐稳了。”小布说。
“等等,等等……是拿我们当炮弹吗?”我急忙问道。
“是……”小布没有说完。
‘噗……’一声巨响,我眼睛就花了,身体疯狂地旋转,脑海里一片浆糊。等旋转终于停止,我几乎反出胃来,眼前金星直冒。
小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是喷出去,”他说,“十楼到了。”
大筐停在滑道出口。我坐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爬出来,泪水在眼睛里打滚。“是哪个疯子设计的?”
“土老帽法师,”小布笑道,“绿豆城堡保留了老法师的所有设计,以示对他的尊重。”
“尊重他个头。”我气愤道。
“小声点,”小布指着不远处的房间说,“你在评论沙福法师的爷爷,他就在里面呢。”
我跟着走向那个房间。书房,一看就知道,因为大门就是书本的摸样,一本翻开的书,上面还有字。“挑一页吧。”书本大门开口问道。
“它说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挑一页,”小布说,“知识大百科,进书房必须回答问题,绿豆城堡的老规矩。”
书本尖笑:“快挑一页,否则别想进来。”
“300页。”小布说。
“300页……”书本‘哗啦哗啦……’翻了一阵,页面上露出一副奇怪的简笔画和一些潦草的字,有几个可能是错别字,上面还打了叉叉,“听着,”书尖叫道,“虫脑袋和虫屁股为什么不一样?”我这才明白上面的简笔画是虫脑袋和虫屁股,但画工太差,这两段,不,应该说这两坨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功能不同,一个进一个出。”小布回答。
“错啦。”书嘿嘿笑道,“因为虫脑袋和虫屁股都是外号,两个家伙的外号,当然不同。”
这算什么知识大百科,“250。”我没好气道。
‘哗啦哗啦……’书一阵开翻,又是一段潦草的文字。“嘿嘿,这题和我有关,”它笑道,“书最大的用处是什么?”
小布苦笑。“书的用处,那也太多了吧?”
我也在苦思:“书最大的用处?”
“这可是关于我的问题,嘿嘿,答不出来吧?我可要计时了。”那家伙洋洋得意,“10……9……17……21……5……2……”它在乱数。
我心烦意乱,“书最大的用处……就是没用!”
“回答正确。”书很意外,“书最大的用处就是证明你们没用,啥也不懂。”
书本从中间的分页处打开,我和小布进去,门又重新合上。沙福知道我们要来,书桌上摆着一壶花蜜水、三只杯子,两边的墙壁则插满了书籍。我很想知道,这家伙每天进出时回答的都是什么问题?
小布介绍情况,我补充。豆苗城现任第一法师给我们倒上花蜜水,然后静静地听完。“你注意过他们的耳朵吗?”沙福问我,“是否有东西在爬动?”
“耳朵?当然没有,那些家伙的耳朵我碰也不要碰。”
小布带着疑惑的眼神。“法师的意思是……跗骨蚜虫……这不可能……”
沙福摆摆手。“虽不可能,但有些类似。”
“跗骨蚜虫是什么?”我问小布,听着就不是好东西。
“这东西会控制人的心智,万物学堂的必修课中介绍过。”小布说,“但那是五十年前的事儿了,而且是在豆神世界,你们的世界怎么可能?”
“记得上次的黑水吗?从蜘蛛身上弄来的……”沙福接过话去,“清源组的分析结果是培养液,至于培养的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小布轻呼:“如果是跗骨蚜虫或是类似的东西……”
“那暗无天日的历史就将重演。”
我有些不满。“越说越恐怖,跟真的似的。我就想知道,黄毛狗为什么要抓我们?”
沙福看着我。“按我的推断,根须之路。”
“根须之路?那就到我家去,抓我有什么用?从我身上走过去?”
“你忘了吗?小天。”小布提醒道,“布苗队种下迷虫粉和回路泉,如果他们受蜘蛛控制是找不到你家的。”
“那他们怎么到学校……”我刚想问,突又想起‘不对,他们没进学校,只是在附近转悠。而果冻家是没有布苗的,所以居委会的鬼婆子去了,然后跟着我们,又通知了黄毛狗。对,一定是这样。’“现在怎么办?”我问沙福。
沙福转向小布。“你去通知大红果子,关键部位都抓紧布苗。我去找豆王,要求召集根老会。”他想了想,又说道:“这次我要申请对豆神世界的全面调查,你也做好准备。安排人手,很可能勇士会结束就出发。”
“是,法师。”小布站起来,恭敬地敬礼,随后和我告辞离开。
“快的还是慢的?”下楼时他又这样问我。
“让喷梯见鬼去吧。”我选了推拉梯,结果进了一个类似于升降机的小房间。
“两人刚好,一人一边。”小布站在一架木制的拉锯前,拉住他那一头。
“做什么,把这东西锯开?”
“这是动力,不然它动不了。”小布笑着扳下一个手柄,“下楼就扳下来。来,帮把手。”他开始拉动锯条,我在对面帮他。“最好张大嘴巴……”小布大声对我说。
其实我早已这么做了。当我们推拉时,升降机内响起剧烈又刺耳的‘吱嘎……吱嘎……’声,振得我耳膜发抖,刺得我心肝发颤,但升降机只有在推拉时才能走动。“啊……”我放声大叫,以对抗这钻入耳膜的噪声。
“除了你,这里还有人关顾吗?”我在一楼问小布,一边使劲揉耳朵。
“那多了。”小布揉揉耳朵说,“豆王和根老会都是这里的常客呢。”
“他们是怎么上下楼的?”
“走楼梯呗。”小布指指一旁的小门。
“以后就算累死,我也要走楼梯。”我向他发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小布联络大红果子,沙福去见豆王,我则回家休息,等待勇士会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