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时十五分。
这个时间点正好适合百无聊赖的人来咖啡馆,点上一杯昨天才送过来咖啡豆的Molokia,服务员送来赠礼的曲奇饼,并不是十分出色的做工,但毕竟是免费的,安安静静地享受轻音乐,坐一下午。
咖啡馆其实说起来闲也算闲,毕竟人流量不会很大。但当来的人多时,三个人明显还是忙不过来。
顾客形形色色,有些放假时期的上班族来放松心情,有些刚毕业的高中小情侣在卡座里对望,也有些人单纯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不得不说,店长在前台的效果明显优于冰极。冰极内心有些忧郁。
在淅夜的指挥下,冰极也尝试着做了几份曲奇和其他的甜点,得到了比店长的好一点的评价,然后被淅夜赶了出来。
冰极尝了几块自己做的曲奇,味道还不错,就是形状有点不太讨人喜欢。起码除了自己,哪怕是店长也没敢尝试自己的曲奇。
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做,顾客在高峰期之后也是零零散散地来几个,整个店有些慵懒的氛围。
而在夏天的午后,慵懒是极具感染力的。
冰极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店外猛烈的阳光,决定起身洗一把脸,清醒一下。
哪怕是自来水都不是特别冰凉,反而像是温水。
他洗了把脸,顺手蘸了点水弄了弄有些蓬松的发型,倒是缓解了不少疲倦。
话说,这里是咖啡馆来着。
冰极无奈地笑了笑,把手给烘干,正准备回到工作岗位。他听到了某种奇异的声音,像是一扇门开启的声音。声音听起来,这扇门像是有些年岁了,像是被白蚁咬空。
但声音极具吸引力,像是魔鬼的低语,勾引着人类最黑暗的欲望。
冰极侧过头,仔细找着声音的来源,顺着声音走过去。他走到了女更衣室前,一个激灵,停下了脚步。
冰极看了眼门前的女更衣室的牌子,暗自思忖:好像有点变态的感觉。
正考虑要不要一探究竟,后背被人用手戳了一下,冰极迅速回头,差点碰到身后的人。
淅夜后撤几步,眼眸里依旧没什么情感,“让开。”语气有些冰冷。
冰极有些尴尬,连忙让开位置,淅夜顺势走进更衣室内,冰极正思考怎么解释,更衣室的门就关上了。
“好像被当做变态了。”冰极抓了抓头发,“等下班了在解释吧。”
冰极心里思量着要这么解释才能够说明自己,没有注意到店长。店长走过来,递给他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你去帮一下淅夜。
“那谁当服务员?”冰极想难不成店里还有第四号员工。
我想尝试一下服务员。
便利贴上又新加了一句。
淅夜把门关好,在更衣室的柜子里拿出纸袋,纸袋里面是一个较长的木匣。木匣表面没有什么油漆,只是一块很普通的实木,表面抛光。
淅夜没打算打开,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接着整理好纸袋,换上自己的衣服,脸色有些凝重,把木匣放好,决定出去一趟。
店长在前台看着淅夜手上提着一个纸袋慢慢地走出去,有些疑惑。淅夜转过头,向西尔维娅示意,说明情况,便离开了。
冰极还在后厨忙活,用着刚学不到半个多小时的手艺做着曲奇饼。
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就像是夕阳产业,完全不像是刚开业的咖啡馆。店长也越来越闲,一人分饰两角几乎没有太大的问题。
中途冰极出来帮过一两次忙,毕竟要对得起自己的工资。他才意识到,好像店里少了一个人。
冰极没有提问,只是默默地埋在心里。
直到下班时间,都只有冰极和西尔维娅两个人在。如果不是来的人很少,怕是根本忙不过来。冰极还是松了一口气。
最先走的反而是店长,冰极倒是留下来清理。冰极朝门口看了眼,店长没有叫出租车,反而是一辆没能看清车的品牌的轿车接走了店长。
这一天时心没有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冰极算得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冰极清理完店里的物品,最后关上了门。店长把钥匙留给了冰极,他把钥匙放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云隙间流露逐渐黯淡的阳光,宣告着白昼的结束。一切都很平和,明天又将是普通的一天。
他走到大街上,顺着街道走,今天他打算避开一下那个公交车站,哪怕慢几个小时回去都行。
他沿着街道走,街边有一些店铺,奶茶店,餐厅,便利店,里面零零散散还有一些人。
冰极带上耳机放着音乐,随便瞥了一眼周围,继续向前走着。
当他意识到不对劲时,是在另一个红绿灯路口,一个十字路口。
耳机里的音乐突然停止了。
他才发现周围好像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以往隔着耳机都能听见周围的喧嚣,今天却很安静,安静地不同寻常。
冰极缓缓地抬起头,摘到耳机,周围的车辆甚至连鸣笛都没有,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冰极的一举一动。
冰极试探性地向前走一步,所有人几乎同步调整好角度,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是漠然地看着冰极。
他有一些心慌,这群人看上去就像是饿极了的群狼,自己则是那香馍馍的火腿,他们只想扑上来吃掉这只移动的火腿。
冰极即刻立正了,什么话也没说,他打量着周围每一个人,观察着他们的细微变化。
什么也没有,就像是军人标准地站岗一样。
冰极的呼吸有些急促,这个场景简直太诡异了。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好像怎么做都是错误的抉择。
所有的车辆都停在红绿灯的两旁,司机没有下车,透过玻璃盯着路上那位站姿不标准的人类。街道两旁的店员也停下手中的工作,有些甚至在递给客人购买的物品,双手正准备给客人,却僵硬地停在了空中,头却转了过来,场景像是生拼硬凑出来。
几乎是突然之间,所有人全部转向。他们抬起头,看向落日的余晖,所有人的表情变成了笑容,整齐而又划一的笑容。
冰极以为发生了什么,却听见某个躁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隔着隔音玻璃敲打的感觉,耳旁的声音有些朦朦胧胧,好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耳旁窸窸窣窣。
眨眼之间,街道变成了车水马龙的场景,人们依旧在忙活着自己应当做的事。
没有人对在路上的某个行人有着特别的关注。
汽车鸣笛提醒路人,红绿灯相互转换,行人并不整齐划一,他们各有各的目的地。
冰极还是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他重新戴上耳机,耳机里播放着他还未听完的歌曲。
刚才就好像时间被截掉了一部分,冰极换了首歌,俨然没有刚才轻松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回家。
下午二时五十分。
淅夜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是单纯地提着纸袋在街上走着,就像是刚逛完街一样。
这个时间点,阳光依旧热烈,行人都靠着阴处行走,哪怕只是单纯地走路,也难在夏天的炎热下不出一滴汗。
有些怕晒的女生,撑着黑色的遮阳伞,却也不能自如地走在灼日下。
淅夜却浑身冰冷,那不是来自物理上的炎热可以消除的寒冷。她的周围开始逐渐发生异变。
她看见一些蠕虫从地缝里爬出,一开始只有一两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数量逐渐变得恐怖起来。
行人逐渐在减少,淅夜大概走了不到四百米,她的眼前就看不见任何行人了。
她不能回头。
只能向前一步一步地走。
街道边的建筑已经被一层蠕虫依附着,时不时掉落几只在路面上。路面上也有着数量极为恐怖的蠕虫满布在整个路面,不停地蠕动,却没有任何一个目的地。
蠕虫还在不停地爬出,从下水道,墙缝,各个角落里爬出。
淅夜继续向前走,蠕虫继续无意识地爬动。她踩着蠕虫的尸体继续向前,想要穷尽这条道路。
可幸的是,这条道路是有终点的。
而且很近。
几乎只需要转个弯就能到达,距离在这个空间被无限放缩,近到矩尺。
淅夜在街角停下来脚步,她的潜意识在疯狂示警,但她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潜意识就像是被分割了一样。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血液里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正在涌出,理性告诉她只能撤退。
她抓紧了纸袋,似乎是在防止里面的东西自己跑出来。
淅夜几乎很轻松地转向,走到拐角的街道。
那里很干净,蠕虫仿佛在恐惧,那是一种捕食者与被捕食者之间的,捕食者带有的天然的恐惧。街道空荡荡的,建筑完好无损,屹立在街道两旁,一言不发。
淅夜朝远方看过去,道路的尽头,是一座白色大理石铸造的雕像。
雕像只有2米左右的高度,远远地看上去,甚至有些栩栩如生。
但。
它是哭泣的天使。
眼泪都被仔细地雕刻出来,但更像是雕像流出的眼泪一样。
更多的信息淅夜看不到了。她的眼里全是猩红,她的眼睛缓缓流出血泪。
淅夜低下头,不敢再直视那座雕像。
她的手上全是血,却没有一丝伤口。血流止不住地顺着纤细的手指滴到地面。
淅夜远远地瞥见,哭泣的天使雕像也在滴着真实的血液。
它在呼唤。
呼唤纸袋里的石碑。
它在索取。
索取被木匣关住的石碑。
淅夜心中默数秒数,迅速转身逃走,逃到充满着蠕虫的街道。
这是她第一次回头。
她跑回全是蠕虫尸体的街道。
蠕虫已不在蠕动。
街道的尽头是一座白色大理石铸造的哭泣天使雕像。
淅夜站在街角,进退不能。
嘴角开始渗出鲜血,她简单地擦拭,也不顾手上仍然流着没有伤口的血。
她的内脏在逐渐衰竭,呼吸越来越吃力,但她没有丝毫萎靡。
她站在原地等待。
眼眸里出现高光,整个眼睛变成绯红色,那是专属于神裔的眼眸。
血流逐渐在减少。
很明显,她在和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斗争,而那位不知名的存在很明显只能影响她,却做不到直接攻击她。
尖角碑是她唯一的筹码。
此时是下午三时十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