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让人心境平和的佛号响起,一位赤脚和尚从不远处的竹林中走了出来。星目剑眉,面若无须,唇白齿红,如此俊俏的一个人儿,竟会出家做个和尚,想必会令无数痴情怨女心生不解之意,暗自伤神罢。
“呵,俊介师兄也来凑热闹?”朱羽长剑一挥,一缕剑芒凭空而出,在俊介刚要落脚的地面上划出一道丈长尺余深的界线,止住了他的去路“大庆寺贵为万佛之祖庙,也想沾惹红尘,跌入因果不成?”
名叫俊介的和尚低眉合十,又是一声佛号响起,继而道,“朱家小施主,贫僧奉主持之命,欲请白衣修云前去大庆寺参加盂兰盆法会。”
朱羽眉头轻佻,微怒道,“盂兰盆节在七月十五,如今还未入夏,你当我是白痴吗?”
俊介愈发的恭敬,身子微垂,“不敢不敢,小僧只是传法旨之人,怎敢妄言佛语,朱家小施主既然说时机未到,小僧便在此地等候便是了。”说罢,俊介和尚席地盘膝而坐,口中喃喃佛语念诵不断,似乎真的是要从仲春时节等到七月半去了。
面对如此作态的俊介,朱羽心中虽是不悦,却也奈何不了,大明国虽强,可五大门派同气连枝,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对抗大明国得话,大明国也就会被从历史上除名了。
五大门派的人朱羽可以给面子,毕竟他们有这个底气,可竹林中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怎么还是那么多,就是绿萼也隐身站在竹林顶端看着自己,不曾真的离去,若不是俊介出来的时候她透露出一丝破绽,朱羽还真发现不了。
一条黑线出现在朱羽的眉心,他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什么时候朱家的话语已经如此没有威力了,什么人都敢挑战他们的权威了。感受着竹林中隐藏的诸多气息,他没有说话,一脚将瘫软的小六踢到了庙门里面,华袍翻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一股劲风将庙门关了起来,他真的生气了。
朱羽从长袖中取出一只玉笛,笛身通体透亮玄黄,笛上七爪蟠龙浮雕,七爪正好对应七个气孔,龙鳞片片内蕴光泽,端是栩栩如生,意欲腾空而去。而在笛子的底部有一红缨吊坠,正好穿过蟠龙的尾部,恰似一把锁,使得蟠龙不得离去。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离去,那就留下来吧。”朱羽横笛于唇边,悠扬明亮的笛音乘着夕阳的余晖飘至远方。随着第一个音符响起,离他最近的俊介和尚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从心底涌起,意欲使他沉沦,乱其心智。
“阿弥陀佛。”俊介暗道一声佛号,从僧袍中取出一只木鱼,和着笛音的韵律敲动,圈圈佛光从木鱼中荡出,将他身周一尺之地笼罩在内,佛音袅袅不绝。
笛音喜庆昂扬,飘进了竹林,混着沙沙竹响,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喜,浑然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一个个眼眸无神,嘴角荡着笑,木木然地看着前方,似着了魔一般。只有少数几人或看到朱羽拿出笛子就已遁走,或有异宝神功防身,还留在竹林中。
“七爪玉龙笛!端是神兵!”一手持红伞衣着红杉的强壮男子说道,此人身形魁梧雄壮,样貌棱角分明,一双浓眉大眼很是有神,长发随意的束于脑后,正是百花宫少宫主,花玲珑。
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摇着手中的折扇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打趣道,“哪里比得上花宫主家里香艳的宝贝啊,嗯,这红磷伞上还有胭脂香味呢!”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的说道,“真是羡煞我也。”
花玲珑眼眸一冷,一道白中透着红的光芒突兀而至书生的面门前,吓得书生尖声怪叫,踉跄地向后跌去。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书生纤瘦的胳膊将他拉起,另一只手往前一兜一转之间已经将那道光芒收入手中,书生定睛看去,竟是一瓣鲜嫩的桃花,他摸着少了几缕头发的前额,有些恼怒的甩掉身旁人的手,喝声道,“你是猪啊,我就打趣你一下,你还来真的,你,你,欺人太甚。”
花玲珑冷哼一声,一朵娇滴滴的桃花出现在他食指和中指之间,“钱淼,以后说话小心点,若是再如此这般,就休怪我不念情谊,替你父亲阉了你这御兽门的不肖子孙。”
什么时候这个小杂种也能代替他爹来管教他了?钱淼这气不打一处来,正要破口大骂,这时,大汉的一把将他扯到身后,“好了好了,一见面就吵,就冲你们这德行,还怎么做门主当宫主!”钱淼身旁那个叫辟邪的大汉瓮声瓮气的说道,大汉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体格较之花玲珑还要大上三圈不止,只听他说道“眼前事要紧。”
“哼,不跟你计较。”花玲珑瞥了一样还在龇牙咧嘴的钱淼,却不搭理他,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皱眉说道,“早就料到皇宫那位下的旨意有猫腻,现在看来果真如此,那佛骨舍利如此珍贵的物件怎么可能让他流落在外,这件事莫不是那皇帝老儿给自家子弟造势所为吧。”
众人闻言深以为意,唯有彪形大汉笑而不语,目光所及之处一直盯着盘坐于远处的那道身影之上,他皱了皱眉,心头的那丝疑惑更深了。
“嘿,这修云怎么说也是妖族十妖星,怎么改修佛法了?”钱淼在一旁插嘴道,脸上满是疑惑之色,随后听着那悠扬欢乐的笛声,继而冷笑道,“这朱家小王爷也是狠厉,这七爪玉龙笛一出,这些小门小派的人怕是要遭殃了。”
“管他们作甚,非我明教众者,杀了便是。”一个冷冰冰的话语传入了三人耳中,这充满杀意的声音对他们来说虽然不陌生,却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来人是一女子,白衣青衫,腰间挎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一头长发系了个马尾笔直的垂在身后,女子衣着极为的工整平顺,就像是刚熨烫过得一般,让人看上去极为舒服,可奈何平眉硬而直,像是两把小剑,冰冷而锐利,让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柄开封厉剑,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她的胸前绣着两个黑金小字,笔画之间锋芒毕露,势要破衣而去,赫然是“灵剑”二字。在灵剑门有着这般气势的,在年青一代中也只有首席大弟子慕容西子了。
看着慕容西子走路时连步调都一致,钱淼不禁用折扇敲了敲微微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长叹一声,“灵剑门啊,你们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被你们生生地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当然,这种话钱淼可不敢高呼出声,只是小声的嘀咕着,就连他身旁的二人都没有听清。他深吸一口气,一改刚才痛心疾首的神态,笑着对来人说,“西子妹妹,你来了啊。”
“钱淼师兄有礼了。”慕容西子躬身行礼,一举一动之间毫无半点瑕疵可言,完全可以被那些大学院的礼科教授拿去当学科教材了,“见过花师兄,见过辟邪前辈。”
辟邪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花玲珑是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宠溺,“西子妹妹,要不,你随我去百花宫吧,宫主定能想办法......”
“不用了。”慕容西子冷冷的丢出一句,转身看向吹笛子的朱羽,皱眉说,“怎么进去?”
钱淼踮起脚来拍了拍花玲珑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对慕容西子说,“打进去是不行的,虽然小王爷还不知晓明教之事,但毕竟是是朱家的预定继承人之一,也算是同道中人,还是先替小王爷解决掉这些人吧,或许他一高兴就放我们进去了。”
钱淼还要说些什么,慕容西子已经如同箭矢一般冲天而起,只见她腰间的古剑不知什么时候悬在了她的头顶,剑尖直指前方,慕容西子手捏剑诀,古剑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只是瞬间便已然如同孔雀开屏般化出六十四柄内蕴冷光的古剑,此时正逢骄阳西斜,余晖昏黄,在此刻的慕容西子便若是庙宇中抹上了金粉的菩萨,庄严肃穆,光彩耀人。
“去”,随着一声轻喝,六十四柄古剑向着下方急速而去,或翻飞,或斜走,或旋转,每一柄都对应着一个正在傻笑的人。
剑式若闪电般疾驰,在杂乱的竹林中巧妙的躲避竹子的阻碍,在每一个人的脖颈处=留下一道伤痕之后继而朝着下个目标而去。
就听到噗呲声不间断的响起,继而是人倒地的声响,似乎还有混杂着轻声傻笑声和痛苦的呜咽声,诡异非常。
竹林中风声若情人轻语,笛音欢畅,杀人声轻盈,鲜血如麻。
三人无言相对,钱淼苦笑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着衔蝉寺走去,辟邪紧随其后,花玲珑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
么也没有说,跟了上去。
夕阳西下,染红了竹林,笛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