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离带着龍尘又行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在一座山头上停了下来。
单于离抱拳道:“龍二公子,前头就是你龍家传舍了,在下不便多行,便只将公子带到此处。”
“有劳了,多谢。”龍尘回礼道。
单于离又是行了一礼,然后匆匆下山去。
龍尘看着不远处那几座依山而建的房舍心中不禁苦笑一声,他摸了摸鼻子踱步而去。
此间正值二月天气,中原的雪早已消散,“春寒料峭”是没有的,玄山大有一派春意盎然的意味,可唯独气温却不怎么回升。
龍尘一路走来,确真见到过不少奇花异草,或暗送芳香,或明**人。但要说最令龍尘心神向往的,还要数邻山那整片山的春雪白杏,杏花的芬芳在此处都能嗅到。
龍尘拾级而上,不多时便来到传舍前的道场上。道场中正有一位与年纪比之龍尘稍大的少年正在练剑。龍尘的到来,自然被他收入眼中,但他仍旧不为所动,继续练他的剑,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摸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少年轻挑剑尖,反手握剑,将剑身附在臂上,然后虚画两圈,长剑霎时归鞘。
“堂兄好剑法,这一式‘见龙在田’愈发纯熟了!”龍尘道。
少年撇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不敢当不敢当,就算愚兄剑法再精奥,哪能入二少爷的眼?二少爷架子甚大,锐伯好心邀二少爷前来观礼,硬是过了尽十日才姗姗而至,愚兄可比不得,”少年抱拳轻飘地晃了两下讥讽道,“几日不见,二公子竟然也寻了把剑来,当真稀奇。”
“堂兄严重了,愚弟只不过在路上耽搁了数日行程,这才迟了几日。至于这剑,也是机缘巧合罢了。”龍尘强笑着说道。
少年不再搭话,就在这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只听得那声音道:“子放哥哥,是谁来了?”
话音未落,龍尘便看到一位少女从旁款步而出。
那少女面容姣好,身着紫纱锦帛长裙,眸似秋泓,唇若朱丹,完全不像是二八妙龄少女,更似风韵美人。
“呀!是子微弟弟来了!”那女孩见到龍尘眼中透露出不胜喜悦,连连上前嘘寒问暖。
龍尘行了个礼,道:“难得子幸姐姐如此挂念小弟,小弟真实受宠若惊了。”
“嗳,弟弟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姐姐可不像你子放哥哥一样整日就知道欺负你,”说着,她抬螓首横了那少年一眼,接着她说道,“弟弟一路赶来,定是疲惫不堪,整好此处还余几间厢房,弟弟跟姐姐去罢。”
“多谢姐姐了。”龍尘道。
女子揉了揉龍尘的头,牵起他的手就向里走去,那少年一脸无奈,只得叹了一口气,继续练剑。
不消多说,这位练剑少年正是龍渠之孙、龍欣之子——龍施龍子放是也;而那位妙龄少女则是他的同宗堂妹,龍盛之女——龍悦龍子幸。
话说龍悦将龍尘带到传舍与他说笑一阵后便径自离去,龍尘放下包袱,环顾四周,四处打量着周围,眼中少不了新奇,毕竟还是个孩子。
玄门备与门人弟子、长老乃至宾客的房舍皆由木制,以至于有房的地方就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原木香味。龍尘这间房屋的采光极好,下午的阳光自那扇极大的空窗洒入房内,像是给地板都镀上一层金粉似的,房内的陈设不多,可以说恰到好处,这正符合龍尘的胃口,一尊方口花罐约有三尺高,里边随意插着些梅花,散发出阵阵清香,不禁叫龍尘觉得心旷神怡。
龍尘走到空窗旁坐下,右手边是一张青楠束腰月牙桌置在空窗下,龍尘将《道经》翻开,呈着阳光正好细细研读起来。
“数日未曾复阅,再读起来竟有几分晦涩,果然不可一日无书啊......”龍尘翻看着书卷不禁低低感慨道。
房外,
龍悦看着不加休息边投身于书中的龍尘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咳,也可怜我这弟弟了......生来不能修习内功,叫得族内族外之人都看不起他......”
“嘁,书呆子一个,不能修内功,有个什么用?”龍施从旁冷笑一声道。
“喂,不许你这般说他!”龍悦脸色渐冷,她抬起柔荑便探向龍施的耳根子,好在龍施身法不错,两个叠步便拉开距离。
“喂!弄清楚好不好?我才是你的亲哥哥!”龍施不满地叫道。
“你和龍子惊一个德行,就是瞧不起子微弟弟是不是?有本事去挑子飞哥哥的刺去?”
顿时,龍施便哑巴了,他闷闷地走到一旁再次练起剑来。
龍悦见龍施不搭话,讨了个没趣,便也进屋修行去了。
......
“乾下震上,大壮利贞。初九,壮于趾,征凶;又孚。九二,贞吉。九三,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贞厉,羝羊触藩,羸其角......唉,此句何解?是谓小人逞强凌势,君子刚强得中;任性发威,不得好果乎?难极!难极!”龍尘读到此句便不得其果,只觉头脑发胀,这几日,他颇有些心神不宁,感觉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龍尘揉了揉眉心,缓缓合上了书。他盯着一处,像是在发呆。半晌,他挠了挠头发,扶着脖子将目光转向窗外,空窗外是连绵的后山,崇山之间落错地缀着数间房舍,想来是玄门中人的住处。
山坡算不上陡峭,甚至可以说比较平缓,绿茵茵的青草生满一座又一座山岭,一束束洁白胜雪的杏花树或离或聚,或散或密,星罗棋布地在山坡上肆意生长。
此间正是赏杏花的时候,龍尘将身往前移了移,倚在窗沿上,空窗之上竟有一树雪白的杏花,暖风微醺而过,一树雪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丛丛杏花,开得是多么奢侈,开得是多么肆无忌惮,仿佛她们就是二月的主角一般,就连红梅在她们面前也要黯然失色;含苞的花蕾白中透着淡淡地粉嫩,给一树雪花添了几分风韵,少了些许羞涩,又多了几许成熟。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几瓣杏花轻盈地飘落下来,龍尘缓缓伸出手,正好接住一瓣,柔软的花瓣白得透明,叫人怜惜不已。
龍尘的目光再次放到漫山遍野的“雪”上,过了半晌,一抹亮丽的鹅黄轻巧地映入龍尘眼中。
龍尘正赏得愣神,随着这抹鹅黄的加入,龍尘感觉面前的景致活了起来,即便是再美的杏花,与她相比,终究只能落得陪衬。
龍尘被小小地惊艳了一番。
她似杏花中的谪仙,雪白青绿之间,唯她一抹靓丽。龍尘不禁坐直了身子,穷极目力,只见得那抹鹅黄的主人是一位年纪与他相仿的女孩儿,扎着两个可爱的丸子头,一袭鹅黄的水裙,裙边似乎还嵌着淡紫色的流苏,她步伐轻盈,缓缓踱步于杏花草地之间,只见她来到一棵杏花树下,捧起满手的落红,然后将它们缓缓送入一道淙淙的溪水中,静默地看着它们缓缓流向远方。
正当龍尘看得出身之时,又是一阵醉人的春风拂过龍尘的面颊,他的鬓丝随风扬起,洁白的杏花飘落而下,像一场雪,像一个梦,沉淀了岁月与时间,轻轻地叩击着龍尘的心灵。
也许是那么一刹那,十二余年来,龍尘第一次明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怦然之间,又是一场漫山雪。
......
龍尘对着空窗外的杏花林呆呆地坐了一下午,直到龍悦的敲门声才把龍尘惊醒。
“子微?”龍悦敲了敲门。
龍尘知道是龍悦前来,立马起身开门,道:“姐姐何事?”
龍悦笑了笑,道:“今日的武林群英会就要结束了,想来大爷爷他们就要从主峰上回来了,子微你不如与我们一起去接他们,顺便往明德斋去用晚膳。”
“明德斋?”
“不错,相传明德斋乃是明德圣人生前传道之地,他接济天下百姓,不知种下多少善果,现如今明德斋的烤鸭乃是一绝哦。”龍悦说道。
龍尘心中暗自笑道:想不到圣人传道之地竟变成了饭堂,不知明德圣人作何感想......
龍尘心中虽这般想,可嘴上丝毫不慢,当即便允诺下来。
及至申时,龍尘一行三人一同下山奔向主峰,虽然龍尘不可登上主峰,但在山脚应该没什么问题。
三人在山脚等了不多时,远远的便见得十余位身着玄袍镶金纹的人浩浩荡荡地走下山来。
不消说,这一行人正是龍家嫡系,以龍昇为首的一群人不急不缓地下山,龍尘见到众位长辈赶紧拱手行礼,唱了个喏,龍施龍悦也是如此。
龍昇看了龍尘一眼,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倒是龍渠和龍钰玑两位女长辈欢喜得狠,龍谦也是温和地笑了笑。
这时,龍昇张口道:“龍尘我孙,诸葛先生可与你一同前来?”
龍尘立马正色,回道:“回爷爷的话,明......诸葛先生确实随我一同前来,不过待我二人抵达玄山后,诸葛先生自取诸葛家的传舍了。”
不等龍昇再次发话,龍钰玑便抢着说道:“什么龍尘我孙的?子微,咱们走,不理他,让他一个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龍尘摸了摸鼻尖,不敢说话,气氛一时尴尬到极点。
“哪个......魄迦啊,你今日不是说对那明德斋的烤鸭馋得要紧吗?咱们赶紧去明德斋吧,去得晚了,兴许烤鸭就没了。”龍渠赶忙打着圆场,说道。
“嗯?我几时......”龍琥见话头突然接到他头上不免有些迟疑,但当他看到他儿子龍勇在那里挤眉弄眼之时,心中也明了几分,于是他赶紧改口,道:“哈哈,二姐说的不错,我确实想尝尝明德斋的烤鸭,魄追也馋得厉害,咱们不妨先去罢,别的事放到日后再谈也不是问题,俗话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龍谦翻了翻白眼,对龍琥颇有些无语,但他也识趣,干脆什么也不说。
众人在龍昇的老脸上看不出喜怒,除了老一辈,其余人者都不敢作声。好在在龍渠的极力圆场下,龍昇也才没继续说什么。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径直奔向明德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