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鸢尾的话如同平地一声雷,惊得沈昱身躯蓦然一震。
其实旁人也就罢了,她也没感受到扶桑姑姑某些时候的不对劲。可她毕竟每次都非常好完成沈昱的给她安排的任务,所以就算有疑惑,沈昱也是有九分信任她们的。
如今鸢尾这话,却是让过往种种美好如泡沫幻影,消散不见。
甚至更为令人冒冷汗的事,可以说是这么多年,但凡沈昱在春阁私自做的或者经营的事情,都被千里之外在宫殿里的皇后知道得清清楚楚。
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皇后手里一枚随意玩弄的棋子,还自以为聪明地搞这些早就被人看穿的小把戏。
沈昱深呼了口气,恰逢窗外的天气又开始阴沉,乌云密布在苍穹上笼罩太阳。气氛低沉,压得人近乎喘不过气。
“既然是皇后的人,那该你们都是,为什么要来给我通风报信,为什么要帮我?仅仅因为桔梗?”
沈昱回过神来,瞅着下方的鸢尾,突然问道。
“殿下多年真心待我们,鸢尾自能察觉。鸢尾不过是在还恩情罢了,至于通风报信与殿下共赴京都,适才也说过了,纯粹为了殿下和桔梗姐姐的生命安全,再没有其他原因。”
鸢尾只是低着头,并没有对上沈昱的视线。沈昱看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她同行进京。
“此次回京之后,恶战在所难免。鸢尾姐姐还是要多加留心,京都不比江南一代安稳,宫廷里面更是如此,明枪暗箭,都是每天经历的。”
江策伸了个懒腰起身,没有再去看一眼鸢尾。
她缓缓走到窗户边,看着从里溜出去到外又绕回来的江策在楼下似乎询问什么。沈昱不知道就方才那段功夫的时间,江策见了什么人,聊了什么事。
沈昱也只是顿了顿,毕竟底下还跪着鸢尾。她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凡事谨记,小心为上。就算搞砸了什么事传出去,你住在东宫,想来也无人敢多说什么。不过我不能一直护着你,所以该怎么做,懂吗?”
鸢尾点了点头,抬手抱了拳,掷地有声道:“是。”
沈昱起身,温柔地扶着鸢尾从地上站起来,甚至细心地替她拍去裙摆灰尘。
沈昱房门大开,当着过往来客的面上毫不避讳,反而蜷指勾了勾鸢尾的下巴,将脸上玩味的表情发挥的淋淋尽致。
鸢尾知她用意,遂跟着装出一副娇羞模样。沈昱深呼口气,俯身将鸢尾打横抱起,惊得鸢尾难免惊叫一声,随后就被沈昱大摇大摆抱出客栈,走下楼梯回到轿中。
温泽在沈昱晨起过后就去预备马车,早在楼下等候多时。
他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来吓一跳。
沈昱横抱一紫衣女子,显然就是方才进屋找她的那个。温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沈昱怎么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将那姑娘大摇大摆抱出来,很明显是要落人口实。
江策斜睨扫去,不知如何做想,只得冷笑那沈昱,还真是个男女通吃的料。
江策转了个身,回首望去京都方位。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告诉他,此番回京,便是要天翻地覆。
鸢尾不可能无缘无故出来与沈昱见面,扶桑姑姑的话还在耳边,还有一姑娘桔梗逃去京都的信息掌握手中。
扶桑姑姑猜的情势大约和现状八九不离十,那鸢尾约莫也是为了桔梗才去京都,甚至还有可能把扶桑是皇后的暗线说出。
沈昱和皇后之间,哪怕明面上还有装出来的母子情深,背地里仍然在暗自较劲,就等着对方露出不利,然后玩弄股掌之中,反复折磨。
可如今来看,确实是母后诸多不利掌握在沈昱手中,到最后来难免拼个鱼死网破。
再加上,沈昱这次还将摄政王带回京都,仿佛是存了心要将那看似平静已久的京都闹上一闹,搞个天翻地覆,她才肯罢休。
江策蹙了蹙眉,前因后果梳理,却总觉得漏了什么信息。那晚沈昱单独审问刺客的时候,到底都听到了什么呢。
诸多疑点,尚末解开,难免有些隐隐不安。江策还在那思索时,沈昱已经在马车上呼唤他了。
“阿策?阿策!干什么呢,快些进来,我们还要启程回京呢。”
江策闻声回首,看着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冲他招手的沈昱,又变回面无波澜的模样。
江策将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刚好抬眸时看见摄政王的马车也在沈昱之后。
他也懒得在多看一眼,径直上了马车,发现车厢内除了沈昱,另一侧还坐了那个鸢尾。
原本来时只有两人安静的车厢,如今坐下了第三个人,气氛莫名开始微妙起来。
偏偏沈昱是个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人,还左右张罗着互相介绍。仿佛要让他们也好好认识一番。
“阿策阿策,这是鸢尾姐姐。我告诉你哦,这可是苏州最有名的女子,这次回去路上我们还多了个伴,想来也不会多无趣了。”
“鸢尾姐姐,这是阿策,姓江名策,好听吧。阿策以前可是会唱戏的,名艳整个京都呢,太后都格外喜欢他。”
鸢尾只是安静的听着,顺带配合笑着点头,还颔首向江策示意。江策回以点头,表达自己知晓。
只不过,他方才听沈昱话语时,还有点恍惚。
一年前,他不过只是被带进深宫给人唱戏的戏子,沈昱也只不过是个调皮还脸皮厚的太子,三番五次翻他墙头,敲他房门骚扰他。
如今看来,确实是往事岁月不堪回首,过去的那些终究都是过去了。
他们现在,只不过是亦敌亦友,前脚表明心迹,后脚仍要相互试探,心存怀疑。
可无论如何,就算他们之间再怎么情深义重,二人仍是会站在对立面,成为陌路敌人。
哪怕江策舍不得,但是这关乎皇室血统,社稷安康,不得不重主东宫,伺机夺回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
母后已经一步错步步错了,他绝不能重蹈覆辙,也不能兵走险路,为今之计,只有顺其自然,既来之则安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