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殿内，竟没有那么敞亮。
那个已经有些年岁的年迈帝王，依然是如江策上次见他那般，睨着眸子睥睨下方。
沈昱等一众人就这么鸦雀无声地跪在大殿内，没有一人先开口言。
那坐在上方的九五至尊清了清嗓子，仿佛是没有看到沈昱身后一众人一样，只是扫了眼沈昱，开口道：“刺客案查出来了？”
沈昱面色波澜不惊，只是安分跪在地上，颔首回圣上道：“回禀父皇，刺客案身后一众人已被捉拿归案，现已被压入大理寺等待询审，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那你看，这件事。你觉得和你母后有关系吗？”
这帝王的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她突然抬眸对上帝王视线。
她那“父皇”虽是年迈，那双眼睛却并未混沌，反而精明得很。
沈昱原本就叫人给皇后带了东西，只是不知道她这好父皇倒是消息够灵通。
不过沈昱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反而大大方方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曾在苏州审问过一次，却不曾想这拨刺客着实可恶，不愿告知真相，反而跟儿臣说，是母后动得手！”
沈昱垂下眼睑，装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格外有感情道：“母后生我育我多年，我又怎么相信她会杀我呢！必定是那刺客奸诈，趁机挑拨离间，浑水摸鱼。所以儿臣就杀了他给母后及孝，告诉母后儿子一切安好，儿臣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还母后清白！还儿臣一个交代！”
沈昱和帝王，就这么当着宫中一众人讨论着案件，甚至还牵扯到皇家秘闻。
他们仿佛丝毫不在意隔墙有耳，不在乎众人事后是否会被传播出去，就这么一人一句讨论起来。
江策跪在地上紧蹙眉头，心道果然是沈昱问出了什么，如今闹这么一出，怕是明天满京城传得都是皇后预谋杀太子了，
就算到时候皇后跳出来说沈昱是个假太子，都不会被任何人相信，更会被人觉得母后心狠手辣，虎毒不食子。
“对了父皇，儿臣还有三件事要说。”沈昱跪在地上，抬首弧弯眉眼，对着帝王言语。
那皇帝自然不是普通人，风风雨雨几十年，见过的都是人精。他自己这个太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还是有所耳闻。
他挥了挥手，任沈昱言语。
沈昱回眸扫了眼身后，弧弯唇瓣笑着说道：“第一件事，儿臣这东宫着实冷清了些。江策公子在此次下江南中忠心护主，几番舍身救儿臣，儿臣甚是感激。所以儿臣想将他要到儿臣门下，皇祖母和母后那，还需要父皇帮儿臣通融了。”
“这是什么话？你堂堂一国太子，要个人还需要后宫同意？朕准了，别说这一个，想要谁都直接领回去。”
“谢父皇恩典。”
沈昱颔首间，唇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儿臣此去江南，接回来自己心爱之人。儿臣听闻苏家小姐言父皇已为儿臣与她定下婚事，父皇之命，儿臣不得不从。但是恳请父皇开恩，准许鸢尾嫁给儿臣做儿臣的侧妃。”
一言既出，惊起千波浪。
江策抬眸瞥过鸢尾，竟然猜不出这是什么情况。
江策原以为沈昱只是说着玩玩，不过是为了掩盖鸢尾来京都的真实目的。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沈昱竟然顺水推舟，借着皇上将苏家小姐许配给她的机会，让鸢尾也嫁入东宫，卷入是非之地。
鸢尾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这个要求是她自己提出来给沈昱的，她心甘情愿替沈昱蹚浑水，自然谈不上后不后悔。
沈熤也没想到沈昱来这么一出，倒是对她开始有点刮目相待，啧啧感叹自己这小皇侄，竟然还是个情种。甚至就连那九五至尊，都忍不住垂眸扫了眼跪在下方没有任何表情的鸢尾。
倒是沉得住气。
一行人怀揣各种心思打量，一时间又回到他们初来的时候模样。偌大宫殿里鸦雀无声，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唯有那苏家小姐兼未来太子妃苏琇莹，蜷曲素指紧紧攥着裙摆，贝齿咬着下唇狠狠瞪着地面。
苏琇莹深呼口气，又狠狠刮了一眼身旁的鸢尾，满心怒火无从发泄。
苏琇莹心中不免有些委屈，以至眼尾都晕染了红色。她虽然一大早就听闻太子回京时带了位青楼名伎回来，还当街宣布那是她心爱之人，闻得苏琇莹难免心碎了几分。
在苏琇莹眼里看来，鸢尾不过是有了几分姿色的狐媚子，凭什么跟她抢殿下？她爱了沈昱十几年，情窦初开皆因沈昱。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苏琇莹想着，沈昱总是与她心意相通的。
如今黄粱梦醒，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前，当着众人的大殿内，口口声声说要娶那狐媚子。那女人凭什么？
只不过那时候苏琇莹只有满心妒火，却深不知，她这份感情，注定是疾疾无终，未得好结果。
“父皇？”沈昱再次开了口，带了一丝疑问。
“罢了，如今你也大了，这等事便也依你了，只不过苏家小姐也是外秀慧中，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
“父皇放心，儿臣谨遵父皇旨意，绝不辜负儿臣未来的太子妃。”
沈昱颔首，回复道。
“第三件事呢？”那九五至尊似是有些疲惫，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大殿内，听得但是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第三件事，儿臣未给父皇请旨通告，私自将皇叔带回，是儿臣的错。但皇叔离京数十年，儿臣也颇为想念，就将皇叔带回，入住东宫之中，好好叙叙叔侄情谊，请父皇准许。”
“朕说了，你是一国太子，这些事其实也不用同朕说了，你自己有抉择就去做是了。不过，一晃多年，皇弟离开京都竟然也有数十载了，既然来都来了，就在京都多待点时间吧。想必母后得知你回来，也是开心的，回头去看看他，她老人家也对你甚是想念。”
帝王说完了这番话，便吩咐他们都可以下去了。他今日叫他们来不过是探探口风，看看情况。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找沈昱，沈昱也一定会找他。
这京都，怕是要变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