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含刚进院门,就见着阿宝坐在院子里,端着茶杯正吹气。杏弯着腰站在他跟前,笑呵呵的说着什么,阿宝直点头迎合。
“呦,怎么才回来?阿宝都等好一会了。”杏正了身子,眼睛上下瞧着心含,像要在她身上寻什么似的。
“说话耽搁了。”心含关了门,回身对着阿宝客气的点点头。脚面上传来阵阵的生疼,她急急忙忙的想要进屋去,怕被她们发现。这不着急还好,一着急反而更漏了破绽。一瘸一拐的走着,杏原地转了身,眼睛瞅着她的脚。
“你在院子里喝茶稍等一会,我进去瞧瞧。”杏忙对阿宝说。
“嗳。”阿宝应。
心含进了屋,忙坐到床边,脱下鞋子查看自己的脚,白净的脚面划开了鲜红的口子,都能瞧见里面漏出的粉色玫瑰似的肉。碰也不敢碰,吹也吹不着,只能用指尖按住伤口的旁边,心里觉得安慰些。
“怎么?”杏开门进来,见心含弯着腿,脚搁在床边上,低着脑袋,伸着脖子去瞧脚面。
“呀!你这脚怎么了?怎么又伤着了?”杏吃了一惊,慌张的踱来踱去,想要去干什么也不晓得了。
“打盆水,再拿膏药。”心含瞧她这样又觉得可笑,嘴角轻微扬起。
“你倒是还能笑出来。这两天伤了两次。老爷要是问起来,我这做下人的是要挨骂的。你告诉我,这伤哪里来的?”杏,在盆里烫了烫帕子,小心的用指尖捏起,又对着帕子呼呼的吹着气,才敢用手去拧干。
心含瞧她这样,倒是想起了坐在院子里喝茶的阿宝,他们还真有夫妻相。
“不小心刮的。你知道的,那路不好走。”心含想这伤的来由若是真说出了,对她不知道是好是坏,信她的顶多同情几句,不信她的造谣她嫉妒生恨的也有。对杏也是不好,姓王的定要责怪她照顾不周。对王天飒也不是好事,旁人会说他家里都管不好,怎能做好生意?
思来想去还是不说的好,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就好办多了。
“你也不小心些,明知道今日要去做衣裳,你这样我看是去不成了。”杏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拭心含的伤口,嘴上轻轻的吹着风。
“下次去也行,又不着急。”心含也低头,瞧着。
“杏,你说这伤口像不像叶子?你瞧这是茎~这是~。”心含沿着伤口比划着。
“什么叶子?现在还有心思说这些。这伤还能被你瞧出花来。”杏,瘪着嘴,白了白眼。
“不过我瞧着,你这伤倒不像刮的。”杏觉得有些不对,她打小做惯了粗活,自然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一眼就能瞧出是什么伤到的。
“就是刮的......”心含不去看她,可脸上通红的。杏瞧出她撒了谎,也不去揭穿,怕她觉得囧。
......
“冯小姐可好出发呢?时候不早了,一来一回估摸就是晚上了。”阿宝兴许是等急了,立在门口扯着嗓子唤。
“哎呀,这就来了。你且等一下。”杏眉头紧凑,耷拉着脸。她这脸子不是给谁看的,估计就是因为不能出门有些不甘罢了。去开了门,伸着脑袋与阿宝说话,“兴许今个要让你白跑了。”心含在屋子里,只能看见杏的背影,可从她说话的语气中能觉着她是笑的。
“怎么?出什么事了?我看冯小姐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好。”阿宝关心的问。杏回头看了一眼心含,然后压低声音与阿宝说,“受伤了?脚是走不了路了。”
“哎呀~那怎么好?要紧不要紧?”阿宝问。
“看着不是很要紧。可也影响走路。”
“今个下午就这一件事也办不成了,看来要歇了。”阿宝呵呵笑着。
“唉!就当放半天假,休息休息。”杏笑吟吟的说,眼睛虚飘着。“偷得半日闲”似多大的恩惠似的。
“嗯,那我先告辞了。”阿宝板直的身体微微向前侵了侵。
“嗳,走好。”杏说。
......
阿宝走后,杏关了里面的门,又走到心含的身旁。
“你想吃些什么?这都过了晌午了。”杏提醒。心含这才想起自己还未吃饭,不过却没觉着饿,吃不吃都不打紧。
“早上的粥还有吗?”
“还有,热热就行。”杏应。
心含默然了一会,又抬头问,“你刚才对阿宝怎样说的?”
“就说你今日不想去了,身子乏,没休息好。”杏睁着眼,定定的瞧着心含。
“奥。去热粥吧。”心含撑着手,从床边挪上了床,靠着枕头,伸直腿,眼睛还盯着脚面,怕不小心碰着了。
“嗳.”杏见她不再问,安心的长舒一口气。
......
吃了粥,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像生了一场大病,动也不动的。杏忙前忙后的做活,时不时的进来看看她需要什么。
迷迷糊糊的浅睡一会,再清醒的时候看见窗外的天都暗了下来,她才觉着睡这样久,晚上怕是睡不着了。又坐起来,挪到了床边,脚面上的伤结了薄薄的血痂子,不去碰是不疼了。
“杏?”心含觉着屋子里暗暗的,没有声响,有些怕。
等了一会,杏还是没有回应。心含想估计在院子里,就伸着脚去探床边的鞋,刚碰着鞋面,一个黑影串了出来,脚步声也没有,心含刚抬头就吓的惊叫起来。
“谁?杏?”心含问了才缓神打量这人,身材高大,身板直挺,没有辫子,是个男人。
“嘘~别怕。是我。”王天飒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进她的耳朵里,这才心安的抚了抚心口。
“你这人走路也没声的?也不开个灯,要吓死谁?”心含嘴上责怪,心里却十分开心他来瞧自己。
王天飒扭开了床头的一盏琉璃灯,橘黄的灯光将他笼了起来,墙面上映着他放大的侧面。心含瞧着出了神,这人连影子都这样好看!她想。
“你在瞧什么?”王天飒扭过头见心含睁着眼,动也不动的往他那里瞧。
“我就是觉着这灯亮了像个宝石似的,亮的很。”心含低下头装作去寻鞋子。
“我当你看我呢。”王天飒走到对面,蹲下来,一手握住她的脚腕,一手帮她穿鞋。
心含被他这样突然的动作惊到了,从小到大除了刘妈妈还没人这样伺候过她。就连杏也没帮她穿过鞋,他这大男人怎好这样做?不怕脏了手,低了身份?
正出神,脚面突然传来了疼痛感,让她本能的缩了缩脚。王天飒疑惑的抬头瞧了她一眼,见她眉心紧锁,轻咬嘴唇,又低下头去查看她的脚。
“你脚怎么了?”王天飒问?雪白的脚面上,一块暗红色的印子显得更突出,像是弄脏了一块似的。王天飒拖着她的脚,指尖轻轻的抚了一下她的伤口,她又疼的吸溜一声。
“没事,不小心刮到了。”心含忙拿过脚,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把脚藏起来不让他看见。
“阿宝跟我说,你今个没去做衣裳,说是不舒服。我当你没休息好。”王天飒挨着她坐到床边。
“杏,这丫头去哪里了?”心含想转了话题,让他别去关注自己的脚。
“她在外面,你叫她做什么?”王天飒以为她是渴了,不好下床。
“没有。”心含小心的应。
眼睛又飘到床头的琉璃灯上去了,觉着这光照的屋子怪得很。整个人都像着了火,身上烧的慌,脸上更是烫。又是晚上,没了声响,只有他们两个人,就更觉得气氛怪异,急急的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要以怎样的音调说出的话,才不会在这样静的气氛里显得突然。
“今个,她是不是叫你去了?”王天飒突然开口,因贴的心含近,说话时飘出的气铺在她的脖颈上,清凉温柔。
“谁?”她未反应过来。
“你说呢?除了刘紫冉还有谁?”王天飒歪着脑袋,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谁?”她心里本晓得他说的是太太,可听他这样称她的名字,又觉得陌生。
“噢~姐姐叫我过去聊天,没其他事。”心含反应过来。心里为王太太觉得可怜,被自己的丈夫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该要多难受。
“是吗?我还没问,你就说是聊天,没其他的事?”王天飒问。
“哎呀,就是昨天膏药的事吧。我们走了,姐姐觉得心里不舒坦,今个找我过去问问清楚。”心含是不善于说谎,不是脸上红上一片,就是眼神躲闪,要么说话矛盾的很。但凡心细的人,都能觉得出来。
“我看你就是骗我!算了,你要不说我就去问她。”王天飒站起身,假装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