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麴长得很低调,可做人做事那是一点儿也不低调。
见唐休闷在原处一脸阴晴不定,他缓缓坐直了身子,不断打着酒嗝道:“这几天,姜姒都把您的府邸当成了自己的家……她肯定还告诉过您,某不比孙愚差多少,对付您这样的匹夫……绰绰有余……哈哈哈哈!”
“……”
“那日在节堂……武安君若真的想杀您,何须等到姜姒姗姗来迟?”
在美人的细心搀扶下,牙麴干脆站起了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正堂的中央,侃侃而笑道:“当然,他们得感谢一下曾侯……要不是曾侯突然情深意切,这戏,怎么会演得如此天衣无缝……哈哈哈哈哈!”
“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唐休貌似无意的推开了侍女端来的盛满了美酒佳酿的爵杯,神色淡淡道:“我唐敬之虽说是能征善战,但也不至于让你们……如这般不计本钱的进行拉拢吧?”
“庄王宝藏!”
眼神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唐休眼中稍显即逝的警惕,牙麴突然挥手摒退了随侍在周遭瑟瑟发抖的美婢,继而嗤笑一声,冷冷道:“您是夫人的胞弟,某自当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如若忠言逆耳,接下来……某说,您听……至于有何抉择,随缘!”
“愿闻其详!”唐休端正了颜色,抱拳作洗耳恭听状。
“两百多年前,楚庄王饮马澜江,成为继文公以后九州第三位中原霸主!”仿若先前的醉鬼姿态都是假象,此时的牙麴气势昂扬,负手踱步于厅中正堂之上,迆迆然高谈阔论道:“那时候的楚国,足足强大到了令天子……都心生恐惧……为免遭木秀于林的悲惨结局,庄王决定再度蛰伏,将毕生搜罗来的所有宝物尽都藏匿于南公山……”
“南公山上,只有裁决枪!”唐休摇头,反驳道:“先生所说的庄王宝藏,大都为好事者以讹传讹罢!”
“公孙恪没有和您说起过庄王宝藏吗?”见唐休反驳,牙麴不以为意,话锋一转道:“老师曾在一次酒后失言说起过庄王宝藏……这是庄王之后,每一代楚王于临终之前交待给新王的秘密,当今这世上,知道它的人并不多,某刚好就是其中一个!”
“还有谁?”唐休闻言脸色大变,扭头望了一眼高坐于上首处笑容诡谲的姒崇介,恨恨咬牙切齿道:“芈后知道吗?”
“芈后应该是不知道的!”感受到唐休那几欲喷火的目光,姒崇介缓缓摇头,轻叹道:“此刻,咱们三个人知道,楚王和秦王知道,孙愚,公孙恪,於陵望也知道,包括姜离父女,外加天子和圣人……除此之外,再无人知晓!”
“公子休,芈后对付您,单纯只是为了她的儿子……这个您大可以放心,楚王当不至于昏聩到那般地步!”牙麴接过了姒崇介的话头,继续笑道:“后来某与孙愚等人再次提起此事的时候,恩师他老人家顾左右而言其他,反正就是坚决不承认自己提起过庄王宝藏!”
“……”
“要取得庄王宝藏,必须是庄王的嫡传后裔以血祭从众石人手中拔出王者之枪!”牙麴顿住了脚步,打眼目光炯炯的望着唐休道:“如果某没有猜错……您在很多年前回乡祭祖之时,曾意图拔出裁决,当然,楚王并没有明确的告诉过您,欲取石中枪,得先引血伺之!”
“此天下大乱之时,父……楚王为何不自己去取?”
“他可没有天赋神力!”牙麴笑得很诡异,弯起了嘴角显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道:“恩师说过,裁决是庄王留给您的,除了您以外,谁都拿不走它!”
“……”
“姜离如此不惜一切代价的笼络你,便是需要你为他取出庄王宝藏……从而诛灭列候,一统九州!”姒崇介面带不屑,冷笑道:“不然你以为,如姜姒那般风华绝代的奇女子,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以死缠烂打的方式主动求嫁于你?”
“那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是阿稚唯一的弟弟,我只想和你联手……应对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某些不好的事情!”姒崇介离席走下了台阶,来到唐休身前站定,饱含情真意切道:“我们是一家人,身逢乱世,唯有抱团取暖!”
“那你之前为何要作壁上观?”唐休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姒崇介那俊朗非凡的脸上,尤带不信道:“孙愚让丹阳军暂驻上庸的时候,柳南风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说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是他人吗?”
“为兄若不这样做,你又岂会到今天依然过得这般生龙活虎?”姒崇介摇头莞尔,失笑道:“孙愚一直想杀你,宁愿不要宝藏……也必须杀了你!”
“……”
“知道为什么吗?”见唐休沉默,姒崇介不由得苦叹一声道:“姜离是螭龙,你是神虎……孙愚害怕圣人的预言成真,所以,他下山之后,始终在密谋残害其他同门……牙麴算幸运的,可是公孙恪,姜牧,於陵望三人……你觉得,在孙愚不断派人对他们进行暗杀的情况下,还能活多久?”
“……”
“好在公孙恪身边有酒鬼,於陵望身边最近不知怎么着,出现了一批行踪及其诡异的护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盯着我作甚?”未免在姒崇介的审视中露出破绽,唐休故作不忿道:“我手上有几个人,你未必没查清楚?”
“你有十二连环坞啊,那群江湖中人,我怎么查的清?”
“伯婴兄曾说,於陵望并不聪明!”唐休气极反笑,猛地站起身来道:“你当我饥不择食?想随便找个蠢蛋应付差事?老实告诉你……我只想要公孙恪!”
“你想要公孙恪?”姒崇介与牙麴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而似笑非笑道:“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我会让牙麴落笔一封交予厨子送至酒鬼手中……”姒崇介伸手拍在了唐休的肩膀上,面带真诚道:“以转达你对公孙先生的仰慕之情!”
“当真?”唐休依然有点不太相信,遂脱口而出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敬之!”姒崇介笑脸一滞,很是不愉道:“你再说这样伤人的话,为兄真的要生气了!”
“……”
“阿稚和我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不说搅动风雨吧,起码还是得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公孙恪很适合你,听牙麴说,他虽然很聪明,却是一不争不抢的性子,与你相得益彰,未来也不失为一番佳话!”
“我只想尽快离开中原,带着妻儿躲去宁州终老……你想要的那些王侯霸业,我给不了,更没兴趣!”
“可以,可以!”姒崇介笑了笑,轻手拍打着唐休的肩膀,不断颔首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有一点,假如将来有一天,你去了南公山……庄王宝藏,我要三成!”
“估计没有那一天!”
“管他呢……只要你自己认为过得开心,且不论怎么做,我和阿稚都能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