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想拿商於来换取唐休手里的汉中……”
姜离站起身来，顺便将手里多余的粟米全都抛进了眼前的半圈花塘，似笑非笑道：“敏初，你意下如何？”
孙愚揣着双手端坐在石桌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池中成群集结在一起正嗷嗷待哺的数十条锦鲤，神情淡淡道：“公子休当众言明商於本就是他的，不若师叔便借此机会，将商於赏赐给他？”
“那是自然，以后的事情咱们对他多有倚靠，顺水推舟还是很有必要的！”姜离走出了观景亭，来到池塘边站定，又缓缓蹲下身来，舀水洗了把手，直笑道：“再说了，他还是孤的女婿呢，岂能叫外人给看轻了？”
“这次，他恐与郢都方面再无周旋的余地了！”孙愚咧嘴一笑，挑了挑眉道：“汉中就是一块臭肉，总能吸引些豺狼的目光……公子休性情刚烈，这会儿怕是已经对楚国君臣彻底死心了吧！”
“说来也算是孤亏欠了他，罢了罢了，汉中也一并交给他自行处理吧！”
“师叔惜才，但愿公子休能知道感恩吧！”孙愚摇头苦笑，起身离开了石桌，走到姜离身边与之并肩而立道：“小侄还是那句老话，待大业得成，您必须卸磨杀驴……否则，养虎为患！”
“孤倒是觉得，相比于此时自身难保的唐休，咱们更应该多把注意力放在姒崇介的身上！”姜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侧头望着孙愚轻道：“他这个人……胸怀大志，断不可久留！”
“师叔言之有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孙愚忽然眯起眼来，神色转冷道：“这么多年来，小侄始终自认为智计远胜牙麴，却不想这厮竟一直在藏拙……蓝田一役，他……说实话，小侄甘拜下风！”
“那个柳南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孤起初还当他如酒鬼铁匠之流虽是武技超群却也上不得台面……不曾想这小厨子竟也懂得如何冲锋陷阵，实在出人意料啊……漫九州有名有姓的武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除了孤和唐休，恐难再找出几人是他的半合之敌！”
“柳南风固然强势，但小侄并不认为他是您和公子休以外当世最猛的武将！”
“哦？”见孙愚笑容诡异，姜离心生不解道：“贤侄有何高见？”
“北边！”
孙愚回以姜离一副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拱手道：“长城军团！”
“……”
“世人皆知，九州最骁勇的战士都在宁州！”不等姜离发声，孙愚继续侃侃笑道：“而宁州最骁勇的军队乃秦国的虎贲卫……我诸侯联盟能这么快的就越过两关，兵临咸阳……不得不说秦王的确是个深明大义的雄主，但凡他想要鱼死网破将虎贲卫从宁州抽调回来，说实话，盟军的这群乌合之众还真有可能落得个铩羽而归的下场！”
“都要亡国了，他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呢？”姜离叹了口气，无奈道：“虎贲卫的宗坤，车盎……两人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神将，可惜了！”
“据探马来报，宗坤已于不日前率部投到了赵国！”孙愚若有所思道：“也不知消息是否属实……”
“应该不会有差！”思忖片刻，姜离便断言道：“他母亲是赵人，加上宁州局势复杂，即便不为他自己，也得为虎贲卫的其他将士考虑考虑吧……在匈奴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旦被袍泽们孤立了，唯死路一条罢！”
“您说，等公子休去了宁州，宗坤和车盎会为难他吗？”
“明知故问！”姜离不禁莞尔，笑骂道：“你的那一出离间计可是把盘郢虎的名声给搞臭了，他现在啊，神憎鬼厌……走到哪里都讨不得好！”
“不若为此再给他一个恩典！”孙愚失笑，连忙拱手作揖道：“请大君上书天子，加封公子休之义子芈平为丹阳县男，其义女芈芷兰为唐国公主，长女芈令仪为郢国公主……”
“哈哈哈哈哈！”
稍稍愣神过后，姜离心中灵光一闪，顿时放声狂笑起来，前俯后仰道：“敏初啊，你还真是个妙人……楚王前脚拿商於作为唐休交出汉中的封赏，你后脚就想把楚国的三座大城给冠名了上去，这样真的好吗？哈哈哈哈！”
“事关吾乞鹿军左营大都督的威严，还请大君恩准！”
“准！”瞅着孙愚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姜离大手一挥，乐见其成道：“奏疏你来执笔，容后由孤亲自加印，着金吾卫快马加鞭赶赴镐京，面呈圣天子示下！”
“多谢大君！”
“言归正传，唐休此次回来，可否与之说说南公山的事情？”姜离收起了情绪，话锋一转道：“陛下的大业需要足够的财力支持，光靠着曾国的那一点儿输血怕是远远不够……”
“时机未到！”孙愚再次拱手，颇为玩味道：“若微臣所料不错，公子休应该已经知道了庄王宝藏的事……”
“怎么说？”
“您还记得在武关的时候，公子崇介曾经宴请过公子休吗？”孙愚反问道：“自打那次夜宴之后，接连好几天，公子休闭门谢客……”
“嗯！有这回事！”姜离颔首，捻须轻道：“听说玉绾还为此和他闹过脾气呢！”
“由此可以断言，牙麴肯定给公子休说起过庄王宝藏的事！”孙愚嗤笑一声，冷冷道：“他和公子崇介一唱一和，在公子休面前把所有脏水都泼在了您的身上，小师妹只不过是被殃及池鱼罢了！”
“你的意思是……”保持着如鱼得水的默契，姜离接过话头道：“咱们先按兵不动，装作没这回事，让姒崇介去和他说……时间久了，依唐休那多疑的性子，肯定会心生逆反，待到他们两边谈崩了，孤再借玉绾之口，前去探探虚实？”
“离开楚国以后，公子休恰如那惊弓之鸟，吾等但有图谋，切不可操之过急！”
孙愚点了点头，附和道：“曲线救国亦不失为两全其美之策，小师妹虽素有主见，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应该会知道该怎么办！”
“女大不由爷啊！”提起姜姒，姜离不由得面带苦笑道：“玉绾是个霸道的性子，想要她心甘情愿的将唐休掌握的庄王宝藏如数奉上，咱们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这都没有关系，只要不落在别人手里，或多或少都能接受！”
孙愚展颜一笑，貌似胸有成竹道：“俗话说：有多大的饭量，吃多大的碗！公子休不像个能吃得下庄王宝藏的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现在应该比谁都懂！哈哈哈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