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宛宁转头对韩茜雪道:“无心的都能如此,倘若有心,还不翻了天?不过茜雪妹妹你当真是慧眼,我原本也有此意,只是婆母说她和耿姨娘早已暗合了八字,说茯苓的命理更相配些,所以准备迎茯苓过门了。“
韩茜雪正欲开口,贺宛宁转头上下打量着远处的璟珍和璟瑶,不由得感慨惋惜道:”不过话说回来,璟珍娇俏,璟瑶伶俐,璟琪明艳,姐姐上看下看也当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妹妹怎的没向婆母举荐自己的贴心姐妹呢?怪可惜了的,等到茯苓大喜那一日,我定要让她亲自跪谢妹妹提议纳妾之恩的。“
韩茜雪的笑容僵住了,想笑笑不出,想怒无道理,仿佛一朵开得正盛的春日桃花,花开浓烈,艳丽招摇,却被人硬生生拔去花蕊,舔吸花蜜。
璟瑶示意身边有些愤怒的璟珍,捧着东西上前几步,恭恭敬敬道:“说起喜事,二夫人有孕是赵府上下最大的喜事,我们家夫人早就想着送点什么礼物来贺一贺,便亲手做了一床五福吉祥被,又由奴婢和璟珍一起绣了几样肚兜,有花开富贵、岁寒三友、鹊飞祥云。”
璟珍也道:“除了被子和肚兜,还有一支三花头蝙蝠纹栀子金簪。”
璟瑶见璟珍面容僵直,言语生硬,语气阴冷,忙补充道:“这支三花头蝙蝠纹栀子金簪当真好寓意,正预示着二夫人您、我们家韩夫人还有将要过门的黄芪,哦,不,茯苓姑娘,同心同德,花开长久。”
贺宛宁微微笑道:“如此,韩夫人费心了。话说我们姐妹倒是心有灵犀啊,韩夫人的儿子留哥儿快满周岁了,我这个嫡母也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礼物相赠,前些时日经官人同意,已经去赶制金镶珠宝项圈了,其中所用的金和玉都是我的珍藏,官人也说孩儿满周岁便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另外,我让黄芪和连翘用婆母赠与我的寺绫赶制了几件小衣裳,寺绫寺绫均是在寺庙日夜诵经声中所织就,穿在身上自是有神佛护佑,百病不侵,平安顺遂的。再过个三两日,项圈一拿回来,我就差人一并送到妹妹那儿去。”
韩茜雪略欠欠身,笑容灿烂道:“多谢姐姐费心。妹妹这次前来,除了奉上贺喜之礼,还有一事要与姐姐商议。”
贺宛宁让连翘引着璟珍、璟瑶将韩茜雪带来的礼物送了出去,便又问道:“妹妹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韩茜雪如数家珍道:“婚嫁六礼乃分为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如今颖姐儿的婚事纳彩、问名均已结束,该当男方纳吉和我们女家纳徵了,不知到时候我们女家聘礼嫁妆如何定数,再者,虽然茯苓过门是纳妾,一切从简,但是迎娶之前也还有许多事宜需当处理,妹妹便一并前来问询。”
贺宛宁道:“妹妹客气,一起商量便是。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是妹妹当家,商量之余还需妹妹拿主意,最终定夺才好。”
贺宛宁和韩茜雪恍若亲姊热妹一般,热络地商量起两桩婚事,又闲话一番,一起用了晚膳,韩茜雪才起身离开。韩茜雪一动,她耳垂上的翡翠玲珑耳环那繁复流苏便叮当作响,晚膳上韩茜雪还不忘记将婆母赠给贺宛宁的金石榴耳环与自己的耳环比较了一番,彰显翡翠的价值与内涵。贺宛宁深知韩茜雪今日是故意这般装束,便也不去过多理会,权当看了一场戏而已。
在耳环配饰的叮当作响中,在渐散开去的苏合香里,贺宛宁又卧在塌上,这下可是真的乏透了,一躺下便沉沉睡去了。
这几日贺宛宁越来越觉得自己身子笨重,虽说有孕也就三个多月,可这次有孕与上一次相较,明显感觉身子不大灵便,手脚都有些浮肿,行动起来总是显得呆笨异常。掌灯时分,窗外还有寒意,杏花早已凋零入土,就连桃花也三三两两的开始凋谢了,灼灼其华者,宜室宜家者,随波逐流者,摇曳飘落者,红艳艳一支,香灿灿一片,也说不清哪个才是真正惹人钟爱的桃花。
贺宛宁坐在自己的床边,轻声唤道:“茯苓,茯苓……”
连翘闻声急急端着茶点跑了进来,怯生生道:“夫人久等了,这五香甜糯糕和甘草乌梅饮看似简单,属实难做。夫人尝尝连翘的手艺吧。”
贺宛宁狐疑地看着连翘,不解道:“怎的是你做的?茯苓呢?”
连翘道:“茯苓下午就有些不适,硬是强撑着,做完五香甜糯糕便实在支撑不住,我和黄芪让她回屋子歇息了,这乌梅饮是茯苓口述,我做的。”
五香甜糯糕,又称五香糕,是由茯苓、人参、白术、糖和糯米粉为料制成的,糕点香甜松脆,营养丰富,再配上甘草乌梅饮,酸甜相宜,生津止渴,开胃温补又促进消化。
贺宛宁这些日子一直不思饮食,又害喜反胃,勉强吃下两块五香甜糯糕,又喝了几口甘草乌梅饮,压了压,便吩咐连翘扶着她去丫鬟房中看茯苓。连翘本就嘴笨不善言语,再者贺宛宁着急茯苓身体,连翘经不住贺宛宁的哀求与命令,只好应允。
夜色深沉,遥远天际边挂着星子两三点,闪烁的光芒真切却不耀眼,仿佛春夜里初初绽放的花朵,只不过那花瓣若有若无,似虚还实。
黄芪面罩薄纱,从丫鬟房中风风火火往外跑,想去给贺宛宁报信,正巧贺宛宁前来,二人均躲闪不及,幸亏连翘用身体护住了贺宛宁,忙道:“脚下仔细些,小心冲撞了夫人。”
黄芪见贺宛宁来到此处,一把扯下面纱,呵斥连翘,道:“夫人身怀有孕,茯苓又在病中,你还怎么敢带夫人来这种地方。”
连翘讪讪不言,贺宛宁道:“是我执意要来的,是我关心茯苓身体,茯苓现在怎么样了?可是感染了风寒?她上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黄芪悲戚道:“夫人你要挺住啊,前前后后来了三四位郎中了,都说,说,说茯苓感染——痘疫了。”
贺宛宁和连翘异口同声道:“什么?”
黄芪忙退后几步,远远道:“郎中说去年秋燥冬暖,又甚少霜雪,今春回暖异常,正是痘疫多发,而城里已有好多人家感染痘疫,茯苓不是第一个,我进去也就罢了,好生照料些,莫要误了纳妾吉时才好,夫人是断断不能再进入茯苓的房间了,与奴婢也不要接触了。郎中还说……”
黄芪的话还没有说完,杜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墨玉带着红玉和蓝玉匆匆而来。墨玉较另外几个丫鬟年长,也是跟随杜老夫人多年,行事果断,思虑周全,杜老夫人很少让她出来行走,多半都是在杜氏房中打点一切,并在杜氏授意下统筹提点府内众丫鬟,不想今日杜老夫人居然把她派出来办差事,贺宛宁见状心里咚咚打鼓。
墨玉语气和缓道:“二夫人,老夫人有件事想让黄芪姑娘过去办,恐怕黄芪姑娘一时半刻就不能在您身边伺候了,还望二夫人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