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绯要买的东西属管制类。
涂临江边开车边说:「我刚给峰少爷去了电话,说晚点再带你回去。他说只要不耽误晚上的例会就行。」
「会用很久吗?」
「嗯,你知道我是专管峰少爷生意的黑色地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归我管。将来接触的自然也是这边。也该提前带你熟悉一下该熟悉的。」
「白色地带是刘先生管?」
「不,他也和我一样,我干体力活,他干脑力活。干净生意由会长亲自派了人给峰少爷打下手。我们不沾手的。」
「他算是您的搭档?」
「严格来说不是,我负责执行,但命令还是由峰少爷亲自下达,他更多的是出谋划策、整合资源这些。」
……
市区最繁华的商业街旁原来还存在着几个老旧的居民区,不过近些年已被拆得干干净净,换成了林立的各种诸如购物中心、酒店、娱乐中心以及高级会所这些设施。唯有一处,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不是原来老旧居民区的样子,而是更加“原来”。
此处是以王府旧址为中心向外扩散的如血管般的古建筑街道,这片区域没有被划入城市规划,属于保留建筑群。
青砖瓦当这些自不必说,有些住家甚至还有给木窗裱纸的习惯。方圆几里数里内全部成了拆迁户,只有住在这片区域里的居民恐怕要被永远排除在外了。
这里的居民多数是几代甚至十几代都居住在此的,是这个城市真正的血脉传承者。
同样,这里也经营者许多古老的店铺。
涂临江把车停在商业街旁边的停车场,带着严绯步行过来。
街道很窄,七扭八折,可能是清扫不及时,地上落叶很多,显得十分萧索。街上几乎没人,只是偶尔有一两个人行色匆匆。
严绯左顾右盼,倒是生出了一种在贫民窟时的亲切感。这里的店铺还在沿用牌匾,名称也一样。
他们经过了当铺、医馆、裁缝铺、酒馆,最后停在了一间杂货铺前,半开的门板上挂着一块被两条绳子牵住的小牌子,上面写着“OPEN”。
涂临江掀开一张厚厚的作为门帘的棉被,严绯紧跟其后。
屋里很暖,有股淡淡的煤味,涂临江一进来就说:「这么早就烧炉子了?」
「唉,没办法,我这身子老毛病了。这是谁?」柜台后面的干瘦男人推了推圆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跟在涂临江身后的严绯。
「花青酒店的事你听过了?」
「这还用问吗?黑白两道谁人不晓?等下,难道就是…她?」
「就是她。」
干瘦男人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走到严绯面前弓着身将她上上下下瞅了个通透。瞅得严绯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想往涂临江身后缩。
涂临江哈哈大笑「小绯,来见过孙老板。」
严绯依言向干瘦男人欠身「…孙老板,您好。」
「啊…啊哈哈哈哈!严绯,你好啊,想不到你还挺有礼貌的。」
「您知道我?」严绯好奇问。
「当然,你可是很出名的。」
「我出名?」严绯看向涂临江,见他向自己点点头。
孙老板直起腰转向涂临江,恢复了懒散的语调:「我猜你不是带她来这认门儿的吧?」
涂临江笑容和气「既买东西,也认门儿。」
「那就随我上楼吧。」孙老板咳嗽了一声,柜台旁边的小隔间立刻有人一挑帘走了出来,是个少年模样,他连看都不看三人一眼,径自走到柜台后面支着头,接着看他手里拿的一本线装书。
木质楼梯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孙老板沿着靠墙的折角木楼梯缓步登楼,边走边问:「想买些什么?」
「她想买匕首。」
「匕首?呵呵,好,有的是。」
也不知孙老板因何发笑,涂临江也不问,严绯自然沉默不语。
上得二楼,严绯发现居然还有第三层,不过楼梯尽头的门锁着,看样子不让上去。
见严绯看着那扇上锁的门,孙老板依旧用他懒散的语气解释:「那上面是阁楼,堆放一些旧物,都是别人不要的。」
先祖留下的四件武器,除了崩月之外全都不能脱手,一旦不再接触严绯的身体,就会自动重新封入四封阵。
自从掌握了红气的用法,严绯便可以加强腕力臂力,爆发投掷造成伤害,她之前有试过石子,但还是觉得短刀最实用。但汲影是没办法扔出去的。
不仅如此,一把没法离开自己身体的武器,在很多地方用起来颇为不便。她还是需要一把正常的短刃。
孙老板走到一个架子前,扯出上面的一个长条木箱,掀了开来:「想要什么样的,自己选吧。」
严绯走过去,发现箱子里有很多红绒布覆盖的凹槽,凹槽里都是匕首,有长有短,每一柄都样式精良,发出森森寒光,锋芒逼人。
心里觉得这简直比上午去的地方有意思多了,居然生出一种每一把都想要的心情来。
「就这些吗?」涂临江问。
孙老板“哼”了一声,道:「这些还不够?再说够不够也要问小姑娘。」
严绯看得专注,正专心挑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孙老板努努嘴「你瞧瞧。」
涂临江拍了严绯肩膀一下,问:「喜欢哪把?」
「都不错。」
「那就都…」涂临江本想说“那就都买下”,幸好及时意识到不对赶紧收住了话头。
严绯也注意到他把后面的话吞下了,狐疑道:「是不是很贵?」
孙老板被逗得轻轻笑了几声「小严绯,你头一次来不懂这里的规矩。我这店,绝没有把一种货清空的道理,你可以预定,我可以再给你弄,但你不能让我在客人面前说出“没有”二字。」孙老板说到这,语气郑重表情严肃,一扫之前慵懒的样子,正色道:「不然,我这就不配叫“杂货铺”。」
严绯点点头,选了一把相对来说最长的单刃匕首,其实她也确实用不了这么多,只是单纯都喜欢罢了。
都喜欢,哪怕没用也想买回去,人类本性便是如此。
严绯将握在手里的匕首仔细端详,掂了掂觉得重量也合适,伸手摸向刃身。
「你放心,我这的货和市面上的不同,不能说削铁如泥,但绝对吹毛立断。绝不崩仞,耐用得很~」孙老板一副生意人的嘴脸,笑着道:「走吧,给你配个封套。」
严绯握着手中的匕首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甚为合手。汲影是短匕,魅影是太刀,一个过短一个太长。看着匕首上的简单纹饰,严绯问孙老板:「它叫什么?」
「什么?」
「它,没名字吗?」
「你说款式吗?这些都不是传统款式……」
孙老板话还没说完,严绯打断他「不是款式,我说它,叫什么名字?比如我叫严绯。」
孙老板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一把匕首而已,你还想用一辈子吗?有意思,有意思!」
「为什么不能?您不是说它质量很好吗?」
「小严绯,来我这买这种东西的人绝对不是买来摆着用的,你也不是,对吧?」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出来,语重心长道:「这东西叫凶器。是随时都会被舍弃的东西。」
他扫了一眼严绯手里的匕首,幽幽道:「取了名字,再成为凶器,这个时候再被舍弃就太可怜了。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给它取名字。」
孙老板说完就转身下楼了。
见老板下来,那个伙计模样的少年又是头都没抬挑帘进屋去了。按严绯的要求,孙老板给她配了个可以固定在腰带上的款式。
钱是涂临江付的。
临走时,孙老板把他俩送到门口,故意弯着腰靠近严绯,就像不这么做她就听不清似的说:「小严绯,既然已经认了门儿,记得再来光顾啊。」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他刚才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再来光顾?’
【不,楼上的时候,他说“太可怜”。“取了名字,再成为凶器,这个时候再被舍弃就太可怜了。”】
见严绯不语,幻夜又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让我立刻想到一件武器。】
严绯立刻浑身一凛,在心中狂叫:‘妖刀无赦?!’
【不错。】
严绯转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牌匾。
‘看来我们真的要再来光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