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萱离开后,赵青一路去了东宫的地牢,那里还关着云儿,黎木和孙耀。之前,他们疯疯癫癫,她无计可施,可是现在,她已不同以往。她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治好他们。
地牢里的三人形容消瘦,痴痴傻傻,全身上下没有半点活力。守牢的兵士说,他们自从疯癫之后,便不再吃喝,每天只能靠守卫强行灌下一些汤水,来维持生命。周稷派了好些大夫来给他们诊治,却没有半点起色。
赵青道:“你们都去外面守着吧,除了殿下,谁都不要放进来。”
守卫们退下后,赵青打开了云儿的牢房。云儿缩在牢房一角的一堆屎尿里,整个人污秽不堪,泛着恶臭。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力量,似乎连呼吸都很微弱,虽然怒目圆瞪着赵青,但只有眼珠子还能使上一点力气。
赵青轻轻摸了摸云儿头上鸡窝一般的乱发,一道魂力从她的天灵注下。云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就软绵绵地倒下了。赵青本以为云儿神志不清是因为魂魄受损,可是探过才知道,她的魂魄完好无损,魂魄上的血魂封印也完好无损,奇怪的是,她的魂魄似乎对赵青的侵入反应格外激烈。
赵青曾经探过周稷的魂魄,那是上古强大的应龙之魂。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对她的侵入多做抵抗。除他之外,大周的皇帝对她的侵入也没有过激的反应。巫月族的血魂术之所以天下无敌,令人惊惧,就在于它不可抗拒。
而此时的云儿,拥有着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魂魄,却折腾得赵青流了一身的汗。云儿拼命地抗拒着她,魂魄中激出一道暴虐的气息,带着满满的杀意,扑面而来。赵青扬起一道九天惊雷,震散了云儿凌厉的杀意,又在杀意溃散的一瞬间,用血魂术将那一道杀意抽出了她的体外。
终于,赵青松开了手,大汗淋漓地靠在了牢房的栏杆上。那是一道意念凝成的强大的杀意,她不知道何人在何时将这一份意念埋藏在了云儿的魂魄里,但很显然,那是她迄今为止遇到的,最棘手的敌人。
云儿慢慢睁开了眼,眼中终于恢复了清明。她环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牢房,又瞅了瞅毫无人样的自己,眼神最后落在了疲惫不堪的赵青身上。一阵茫然无措的恐惧之后,她终于回过了神,爬到了赵青的面前,涕泪交流:“公主,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伤了你,你的伤重吗?”
赵青问:“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么?”
云儿点头,哭得梨花带雨:“我记得我刺了公主一剑,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怎么会这样啊?我怎么能对你做这样的事?公主,我真的愧对于你,你杀了我吧。”
赵青努力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你救回来?你这个没良心的,谁让你来刺杀我的?”
云儿哭丧着脸,说:“我不知道啊。我在枞阳道见到那些刺客之后,忽然就像中了邪似的,脑子里只有杀了你这一个念头。”
赵青问:“那是谁跟你说青玄那些事的?”
云儿抬起头,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那些念头忽然就从我脑子里蹦出来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赵青无语了,原来清醒之后的云儿还是一问三不知。她说:“算了,你身体很虚弱,暂时别想这些了。你等我一下,等我救了黎木和孙耀,就带你出去。”
云儿道:“孙将军也同我一样?那我们就不是在赵国被人做了手脚。”
赵青点了点头,说:“那些刺客来自五湖四海,追查他们背后的主使确实困难。这件事急不得。”
有了云儿的经验,赵青对付黎木和孙耀便游刃有余。虽然颇费了一番工夫才消除了他们心中的杀意,但好在两个人都很快清醒了过来。
孙耀看着赵青,心情十分复杂,欲言又止。
赵青笑道:“你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啊。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孙耀问:“公主,你这些年都去了哪儿?”
赵青道:“我吗?我自生下来就在寿安皇宫。至于青玄,她当年魂飞魄散后就归于了混沌,一直到我出生。”
孙耀又问:“那你知道君上在哪儿么?当年我只知道君上去了巫月故地,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后来我投胎转世,就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赵青说:“如今我们都是凡人,再说前世又有什么意义呢?祁风君既然独自去了巫月故地,想必是为了一个人静一静。”
孙耀的眼中闪着泪光:“我知道。旁人都说君上诛杀了你,是一件大功德,我却知道,他其实心痛至极。君上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他把所有的爱,信任和包容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你,可惜最后没能等到好结果。”
赵青点了点头,道:“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在你的心里种下了那么强的杀念,想要我死?”
孙耀一脸惭愧:“我不知道,但那个人肯定不是君上。君上宽厚仁德,不会借刀杀人的。”
赵青道:“我知道不是他,他才不会做这样的宵小之事。”
孙耀有些意外:“你不恨君上杀了你?”
赵青苦笑了一下:“那是我自找的,是我借他的手杀了我自己,他不过是担了个虚名罢了。”
孙耀沉默了。
赵青又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大错已经铸成,不可挽回了。孙将军还是放下吧,不要辜负了这一生。”
孙耀想了想,说:“公主方才说大错已经铸成,指的是血魂封印,神魔陨落吗?我倒不觉得这是大错。当时的情况,神魔兵戎相见已经不可避免。君上主张奉你为君,消弭战火,反倒被司尧君他们软禁在府中,说他因儿女私情不顾天下大义。如果不是这道血魂封印,当年我们恐怕早就打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了。”
赵青笑了笑:“你清醒之后说的话真让我喜欢。”
孙耀问:“公主以后是要留在大周了么?”
赵青摇了摇头:“寿安出事了,我必须得回去一趟。”
孙耀道:“我可以跟着公主么?我虽然是个凡人,但还有些拳脚功夫。想杀你的人这么多,我跟在你身边,好歹可以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你。”
赵青用力拍了拍孙耀的肩膀,说:“孙将军,我需要你留在这里,好好保护太子殿下,无论在任何时候,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孙耀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很喜欢殿下?”
赵青说:“是,我很爱他,即便要我把性命给他,我也愿意。”
孙耀说:“我知道了,公主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