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被周稷推到了一旁,又被武平一把长剑架在了脖子上,却依旧面无惧色地直视着赵青,说:“青玄君好本事,被祁风君劈得灰飞烟灭竟还能活过来,既然如此,本君只好再送你一程!”
周稷的脸色一片铁青,抱着赵青的手也抖了抖。
赵青问:“你是谁?”
赵德说:“昆仑,重华。”
孙耀的眼睛瞪得老大:“什么?”
赵青心中的震撼不比孙耀少,想着他毕竟是重华,便对周稷轻声道:“殿下,他毕竟是我兄长。”
周稷一把抱起了赵青,大步向城外走去,只丢下了一句冷冷的话:“武平,把他关起来,谁都不许靠近。”
赵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如坠云端,连胸口的金钉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周稷将赵青放在了大帐的床榻上,问身边的孙耀:“现在该怎么办?喊李仪吗?”
孙耀说:“公主胸口的金钉必须拔出来,不然她清醒不了。其它的外伤可以让李仪处理。”
周稷果断地说:“你来。”说着,他便按住了赵青的身体。
孙耀人虽然大剌剌的,下手却干脆利落,手指一用力,便将金钉一鼓作气拔了出来。
赵青痛苦地抖动了一下,接着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仪为赵青止了血,便很识时务地退出去煎药了。
孙耀看着赵青的脸,若有所思了半天,忽然道:“殿下,我总觉得公主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
周稷一脸茫然道:“什么意思?”
孙耀说:“公主在建宁的时候为陛下治伤,为我治伤,为宣怀太子治伤,什么时候吐过血啊。可是这几天在寿安,她似乎一用魂力就会吐血,这是什么道理?”他顿了顿又说,“还有啊,以她在枞阳道展现出来的力量,别说从刘正手里救人了,便是屠了全城也不过是举手罢了,没道理她非要等到殿下攻城啊。钱虎同我说,刘正攻下寿安之前,郑鸿把她关在一个金室里,脖子上还套了一个刺满了金针的金项圈。他会不会还对公主用了别的刑呢?”
周稷问:“我没有祁风的记忆,以你的经验,这会是什么刑罚?”
孙耀想了想,说:“其实我也没有赤羽全部的记忆,不过这种一用魂力就吐血的毛病,看起来像是魂力被封住了。普通的器物不可能封住朱曦玄鸟的魂力,那就只可能是金器了。”他忽然道,“公主身上不会有其它金针吧?她连项圈都能拿掉,若是身上这么多天了还有金针,肯定她自己拿不出来。”
周稷说:“等她醒来我会问她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孙耀笑了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其实事情都是公主和殿下做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赵青虽然被赵德重伤,好在她并不是个凡人,命又硬得很,昏睡了三天,便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晚上醒了。
大帐里烧着火炉,暖如春日。闪电紫金的光芒透过帐门的缝隙,落在了床边的书桌上。五彩斑斓的宝石折射着闪电的光芒,闪得赵青一阵眼晕。她见大帐里一个人也没有,便自己慢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刚一坐起,她便被书桌上并排放着的两把剑惊掉了下巴,一把是祭月,另一把是凌日。
周稷撩开大帐的门帘走了进来,抬眼看到床上坐着的赵青,他笑道:“青儿,你可算是醒了。”
赵青被这一声“青儿”叫愣了,她看了看凌日剑,又看了看周稷,心想:“他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吧?是了,他肯定是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把凌日剑拿了来。是孙耀告诉他的么?”
周稷见赵青盯着凌日剑发愣,便端着药碗坐到了她的床边,顺口道:“这剑我上万年不用了,还挺顺手。”
赵青倒吸了一口凉气:“你,都知道了?”
周稷笑着把药递到了赵青的嘴边,道:“知道了一些。以前我还大言不惭地嘲笑祁风傻,原来我前世今生都是傻子。同样的事,你对我做了一遍又一遍,我竟还能上套。真是好笑得很。”
赵青问:“你,是在怪我?”
周稷摇头道:“绝对没有,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张嘴,把药喝了。”
赵青极顺从地从周稷手里接过药碗,连碗底的药渣子都一并喝了,又开口道:“我们这是在寿安城外?”
周稷伸手擦去了赵青嘴角残留的药汁,说:“寿安一月之内经历了三场大乱,元气大伤,皇宫更是已经付之一炬。所以我们是在城外扎营的。”
赵青问:“我母后和茗姐姐的遗骸?”
周稷说:“死难皇室的遗骸暂时都被停放在太庙,等你身体好了,可以亲自安排葬礼。”他停了停,又说,“如果你心有不忍,也可以全权交给我。”
赵青一扭头,盖住了酸涩的双眼,狠狠地擦拭了一把,说:“那就有劳殿下了,他们下葬的时候,我会去扶棺。”一场母女之情,姐妹之爱,几乎占据了她的前半生,而这一切都灰飞烟灭了。走过半生,一无所有。
赵青沉默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道:“殿下,郑鸿在丞相府里造了一间金室,和建宁巫月故地的金室很像。你知道吗?”
周稷说:“钱虎告诉我,你曾被抓到那里,受了折磨,是吗?”
赵青点了点头,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那间金室里有一个身首异处的老妇人。”她看了看周稷,又低下了头,说,“她是,神后。”
周稷自然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短暂地震惊后,道:“她,死了?”
赵青说:“肉体已死,魂魄往生。”
周稷的脸色有些怆然,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安葬她的。”他虽不记得祁风同神后的母子之情,但再世为人,这依旧是他该尽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