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笑着,玉姜家的院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了,一个孤独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外。
“暮生?”玉姜惊奇道,“你怎么回来了。”
青玄看到暮生,刚才还在嬉笑的脸色忽然暗沉了下来。她两步奔到了暮生的面前,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你怎么回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玉姜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暮生对玉姜轻声道:“我最近生意不错,身体有些累,歇歇就好了,你不用担心。”他又转头看向青玄,眼中是化不开的忧愁,“青儿,我刚才回来,在门外听到,你要去雷神府上?”
青玄点了点头:“我只是去做杂活的,平常也能常回家来看看。这份活计轻松又不耽误赚钱养家,是雷神对我的恩典。”
听到“恩典”两个字,暮生皱了皱眉,说:“我最近生意上有些事,想问问你的意见,咱们去你家喝口茶,慢慢聊,怎么样?”
青玄说:“行,那去我家吧,正好我和玉姜也聊完了。”
玉姜奇怪地道:“你们要聊什么,不能在我家聊么?”
青玄笑着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对回收站的事这么上心了?你是上心回收站还是回收站的老板?”
玉姜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朵根,又怨又气地跺了跺脚:“走走走,你赶紧走,我这儿还有好多事要忙,没工夫陪你不正经。”
回到青玄家的院子,暮生拉着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个遍:“青儿,你在神界还好么?可受了什么罪?”
青玄见爹娘在屋里,便拉着暮生在屋门口的台阶坐下,把在神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暮生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才道:“青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生一世受人控制,不得自由的。你先忍耐一些时日,待我和广陵君商议之后,定会来救你。”
青玄原本怕暮生担心她,才据实相告的,没想到他听后,竟是这样的反应。她惊道:“广陵君?你们要做什么?他没有放了你么?那你是怎么回来的?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暮生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没事,广陵君没有为难我。我如今已经投入了他的门下,我这次回家是想和我爹娘告个别。待我朔阳城,便正式入魔族了。”
青玄“啊”了一声,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雷神和我说过,一个人魂魄的强弱都是天命,一旦魂力醒了,这个魂魄便再不能入轮回。你这是用你的生生世世去下赌注啊,你可想清楚了?”
暮生轻松地笑了笑:“我又不是你,何时做过什么冲动的事?我自然是想清楚了的。”他温和地看着青女,说,“雷神是一个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的人,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话多。在神界你要老实一些,多听多看少说话,保护好自己,别相信任何人。”
青玄害怕暮生跟着广陵,捅出什么篓子来,便说:“雷神对我很和善,你不必担心。广陵君准备和雷神为敌吗?像雷神这样身在高位的神君,眼里想必是揉不得沙子的。”
暮生说:“我此刻并不知道广陵君的计划。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做什么伤害你的事。神魔两族有世仇,即便不是为了你,终有一日还是会大打出手的。”
青玄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你一定要卷入这场纷争么?是不是我连累了你?广陵君是不是威胁你了?”
暮生摇了摇头:“没有,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与你无关。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在朔阳城开回收站的。如今村里的孩子们渐渐都大了,能做些事情养家了,我也该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了。”
青玄想,祁风跟她说过,暮生以凡人之身,留在朔阳城,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她说:“其实,我私心里更希望你能置身事外,回村子里,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
暮生愣住了,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说:“神魔之间有任何战事,最先遭殃的就是凡间。若是家园都保不住,还提什么好好过日子?况且,我也不想这样庸庸碌碌过一辈子,最后死了,入了轮回,又将这一世放在心上的人忘了个干干净净。如果来世留不下今生的半点记忆,我情愿永不入轮回。”
青玄被暮生的一套大道理说得无言以对。那一夜,谁也没有真的睡一个囫囵觉。再亲的亲人,终有分道扬镳的一天。青玄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暮生的决定,也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
第二天,赤羽便准时来到村里,把青玄接回了昆仑之上。
青玄刚到雷神府邸的几日,发现祁风整天都在府里呆着,似乎没什么事,但又整天都在处理公文,似乎从没歇着的时候。重华来看过祁风一次,见到青玄在府里忙着擦拭各处,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说他练兵回来,身上闲得很,想和祁风试试身手,便硬是把祁风从书房里拖了出来,在神界的尽头比试了一场。
那是青玄长这么大为止,见过的最惊心动魄的比试。当时她和赤羽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就见祁风周身金光乍现,紧接着,一条九霄应龙腾空而起,如离弦之箭冲向了重华。与此同时,一只烈日大鹏从重华的身上振翅一跃,朝着应龙迎头而上。那应龙时而如擎天巨柱,时而如出水蛟龙,力动山河,气吞九州。那大鹏飞扬如火,迅疾如风,所到之处一片熊熊烈火。它们在九天之上,搅起了万丈云柱,一时间山河怒吼,风雨飘摇。
青玄觉得脚下传来了剧烈的震颤。她一阵心虚,怕大神们斗法,殃及了她这样的小虾米,便冲着赤羽连笔带画地喊道:“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躲?”
赤羽朗声笑道:“没事,君上和重华君有分寸的,不会伤着我们,你不用担心。”
青玄见赤羽言之凿凿,便又道:“那他俩会受伤么?”
赤羽笑了两声:“那就更不会了。在神界,凡是魂力高强,肉身死后,魂魄永存的人,便能受封成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只能掌控自己的魂力。而极少数凤毛麟角的神,魂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便能够牵引自然界中滚滚流动的力量。就如君上能够召唤九天惊雷,重华君也可以召唤炽焰烈火。这些神便会受封神君。神君们自有强大的魂力护体,普通的争斗根本伤不了他们的魂魄分毫。君上要想伤重华君,必得召唤九天惊雷才行。而重华君只要不用炽焰烈火,便也不会伤了君上。”
青玄明白了赤羽的意思,虽然他们打得天翻地覆难分难解,但谁也没尽全力,不过是点到而止罢了。
青玄想了想,忽然又好奇道:“那凤音呢?”
赤羽有些责怪地瞪了青玄一眼,说:“她是个异数,是巫月族万年一遇的奇葩。君上与重华君合力,才震碎了她的魂魄。这事在君上面前莫要提起,他若听你提凤音,定会生气的。”
青玄“哦”了一声,赶紧闭了嘴。
忽然,应龙和大鹏在撕咬中,心有灵犀似地齐齐停了下来。接着它们一跃九天,你追我赶了两圈,最后又相伴归来,化作了祁风和重华的样子。
青玄初见重华,觉得他是一个口无遮拦,行为乖张的浪荡公子。如今看了一场他与祁风的比试,见识了他翻天倒海,气吞山河的本事,她才明白自己此前一直小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