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向知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关贫民窟的事,对此颇有些好奇,忙问道:“什么意思?”。
孟向知尚在不惑之年,而有关贫民窟消息,不论是家族里还是家族外都少有人提及。
而赵辄舒年幼的时候曾在贫民窟待过一段时日,偶然间上街乞讨,不小心冲撞了人,差点被毒打致死。
而当时的孟家家主,也就是孟向知的父亲,路过途中,动了恻隐之心,将赵辄舒救了下来。
赵辄舒也因此心怀感激,一直为孟府做事,为了偿还孟家的救命之恩。
赵辄舒苦笑了一声,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提起这段往事:“最开始贫民窟四分五裂,还不叫贫民窟,我们管他叫恶人窑。这里三不管,没有秩序,没有人性,因此有人在这边屯军需、屯粮草、屯人,毕竟这里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说到这里,赵辄舒叹了口气。
“期间还爆发了好几次小型的斗争,恶人窑里的尸体都堆成山了,没人清理、恶臭冲天。除了这些之外,因为恶臭和肮脏的坏境,这片土地引来了无数蝇、蛇、鼠之类的害物,以至于最后各式各样的瘟疫与疾病在此扎了根。”说到此处,赵辄舒语气突然低迷了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深呼一口气后,才接着说道:“而我的父母也患了病,最终没有挺过来,而此时的恶人窑里物资极其缺乏。人们找不到食物,后来饿极了,就只能吃‘肉’,各种各样的‘肉’”。
赵辄舒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后来龚盛凯就出现了,赶走了那些‘外来人’,还找到了廖大夫,做出了一种可以治疗这些疾病的药,情况这才开始好转。当然,也有不甘心的人,想要继续在这分一杯羹,毕竟这里的人不畏生死、没有牵挂。再者,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下来的人,都值得培养。其次……”
没等赵辄舒说完,孟向知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说道:“其次就是因为军需,他们在贫民窟藏匿这些,雇佣贫民窟的人为他们效力。然后再通过贫民窟转手,安全又方便,出了什么事,自己人也不会受到牵连。“。说完,孟向知不免倒吸一口气,开始庆幸贫民窟已经有人接手了。
赵辄舒看了孟向知一眼,看到他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才继续说到:“是的,后来这些人都死在了恶人窟,有人依旧不死心,派了许多人想要刺杀龚盛凯。但是都没有成功,后来龚盛凯把这些人的头颅砍了下来,一一送还,还叫人用木箱装的漂漂亮亮,挂在了别人府邸的门匾旁。”。
孟向知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这件事当年传的沸沸扬扬,听说那些木框一个劲的往下淌血水。那些液体不知道加入了什么特殊药材,恶臭无比且极难擦除,后来被一场倾盆大雨,冲了个干净。
“过了许久,这片地区好了起来,渐渐的,人们也就忘记它叫恶人窑。后来又因为这里的人很贫穷,就改口叫它贫民窟了。“。虽然赵辄舒语气平淡,但还是不难听出有几分钦佩在里面,倾佩的是谁,也不难猜到。
孟向知低头沉思,没有再说话,赵辄舒也不敢贸然打扰,只是回想起了外人对龚盛凯的评价,强大、残忍以及极端冷静。
不过有一点赵辄舒没有告诉孟向知,那就是他和龚盛凯其实是认识的,在赵辄舒年幼的时候。
不止认识,他甚至在龚盛凯身边见过萧笙,不过萧笙自小双目失明,所以赵辄舒觉得萧笙并不知道他在这里。
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救孟灼卓。
赵辄舒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家主,孟少爷,这......?”
听到问话,孟向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只能想到,花费足够大的代价从龚盛凯手中赎回孟灼卓,是的,赎回。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一个能整合恶人窑的人,都不该是什么善男信女,再者,他也并不想和这些‘庞然大物‘们结仇。
孟家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和折腾了,别的事他没办法管,但这些事,他不管也不行了。
孟向知想明白后,转而向赵辄舒询问了,起来语气中还夹杂着些不确定,道:“你觉得多少银子合适?”。
这些年因为孟家大小姐以及主母的铺张浪费,其实孟家并没有多少能拿得出手积蓄,所以孟向知的底气也不是很足。
赵辄舒听到这句话,神色复杂的看了孟向知一眼,道:“家主,我并不觉得龚盛凯会缺钱。”,看到孟向知眉头一皱,才接着说到:“不缺钱,但我们可以带着诚意去试探一下。”
孟向知听罢,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和赵辄舒讨论了起来。
但他们没注意的是,最开始假装离开的妇人,其实一直都未曾离去。
妇人听完了事情的始末,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下,便转身离开,边走边向身边的侍女询问:“之前花阙楼的墨。不是让我们配合他抓一个人吗?那个人可还活着?”。
侍女听到问话,脑袋懵了一瞬,但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的。
妇人一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又是来自孟向知的吩咐,但妇人可不管这些:“你告诉我就是,家主闻起来自会有交代。”。
侍女听到这句话才舒了一口气,低眉后才开口道:“回主母的话,那位小姐还活着。”
妇人听罢,点了点头,思考了一瞬才继续说道:“你找个机会把她放了,让她去救灼卓,该怎么说不用我教吧?”。
妇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一股轻蔑至极的神色,甚至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决定会不会给孟家带来麻烦。
侍女收到命令,遮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主母。”。
妇人听到回话,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哼着歌将自己的贴身令牌扔给了侍女,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而侍女捧着手上尚带有体温的令牌。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双灰黑色的双眼暗淡无光。
地窖
离白言瑶被抓已经过去8个时辰了,期间白言瑶不仅滴水未进,还饥肠辘辘。身上原本整洁的衣服,沾满了血污,破烂不堪。
全身皮开肉绽,没几处好皮肤,连嘴唇都露着惨败的颜色,从中裂开了,动一下都痛。
原本身体里的顽疾,也都趁着这样的机会,爆发了出来,此时白言瑶的身体像是泡在了热水里,又疼又烫。
那些流出来的汗液,划过伤口,又引起一整疼痛,可以看出整个人正处于一种很糟糕的状态。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白言瑶久未进食的胃,正一阵阵抽搐,精神也浑浑噩噩,一直耳鸣,导致她完全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眼里一阵阵发黑、头晕,自然也看不到有些鼠虫,正在啃食她外露着的、有些腐烂的肌肤。
假如再得不到救助,就算墨什么都不做,白言瑶也会死在这里。
紫韵一走进地窖,看到的就是白言瑶这副凄惨的样子,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了人给白言瑶换了间看起来相似,但比之前好很多的牢房。
至少不会有饿极了的鼠辈,从破烂的洞口中钻进来,偷吃她的肉。
紫韵怔怔的看了会白言瑶,心下怅然,平心而论,白言瑶虽然优秀,但心却不够狠。
而墨虽然有勇无谋,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只要拥有一个能拿捏得当的谋士,会比白言瑶更适合花阙楼。
假如,白言瑶能渡过这场劫数,那必定会成长为紫韵心中,最想侍奉的人。
是的,紫韵其实是老楼主安排下来的监视者,为老主人暗地里培养他最理想的接班人。
但紫韵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更喜欢白言瑶这种没有牵挂,却有滔天仇恨支持着的人。这种人才是最不容易轻易认输的,一天没报完仇,他们就不会放弃求生。
但紫韵也不能做太多事,给白言瑶换了个牢房之后,就离开了,她以为白言瑶至少还有些意识,能给自己记个人情。
但白言瑶现在的状态,奇差无比,她甚至感觉不到有人来了,更无法察觉自己换了牢房。
突然,细小的呼唤声在空荡荡的牢房中传开:“言瑶……”,然后是一阵摸索的声音,却没在牢房里发现人。
“该死!他们难道得到了消息!还给言瑶换了个地方!”低声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咒骂声,让白言瑶感到几分熟悉,听到声音的顺眼,白言瑶的双眼都露出了些许光芒。
“别冲动,我们该撤退了。”另一道低沉却又稳重的男声也响了起来,但白言瑶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思考了。
“我……”声音越来越淡,敢在脚步声过来之前,消失在了这片空间里。
而白言瑶的双眼,却不自觉流下了眼泪,不知道是因为没获救,还是因为新一轮的折磨又要开始了。
而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终于被脚步声彻底覆盖,再也无法听见。
屋外
文仁哲被鸠强制带了出来,他们在附近蹲守了近3个时辰,好不容易抓住了狱卒交班的机会,想把白言瑶救出来,没想到却连人都没见着。
文仁哲心里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狠狠的跺了跺脚,道:“该死,我们又得再等上3个时辰了!”。
鸠默不作声,心里却想得是另一件事,不知道白言瑶换了牢房这件事,到底是墨授意的,还是底下人自作主张。
文仁哲看到鸠不动神色的样子,心里颇有些不满,小声道:“你怎么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鸠听闻,这才抬头看了看他,说到:“我们先离开这里,或者你继续监视,我去办点事。”。
文仁哲皱了皱眉,不知道鸠突然这样是为了什么,但想到廖大夫的嘱托,说到:“你要去做什么?”。
好似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会对救出言瑶有帮助?”
看到鸠点了点头,文仁哲才松开眉头,深思了一会,对鸠说:“你去,我留下来。”。
鸠听闻,便迅速消失在了深夜了,而文仁哲却留在了附近,死死盯着地窖的入口,一动不动。
鸠离去后,直径去了花阙楼,而同样拜访花阙楼的,还有妇人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