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亲人重逢,当是喜事,不过那侍卫说祁烨是活死人,难道这铁幕府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当年御水山庄被灭门,掌门祁江鹏和夫人,大公子祁峰,二小姐祁红,三公子祁烨,以及尚在襁褓中的四子祁战都已身死。这灭门惨案就算过了二十年,世人再谈起都是一个惨字。林小鱼虽然是顺江漂流的孤儿,但是还有师傅师娘抚养,师妹林敏作伴,她亦从未觉得自己身世凄惨,想到祁战之际遇,不禁生出恻隐之心来。
当晚的花好月圆宴,林小鱼的手艺依然是博得了满堂彩。就连饭后点心也被众人赞不绝口。虽然缺了红枣,但是林小鱼用板栗做芯,做了山药板栗糕,炒得脆香的板栗和了蒸熟的山药泥,咬一口,糯香中带着香脆,口感更甚红枣。
连武林盟主铁幕华都开金口道:“鱼寡妇这手艺真堪比皇宫御厨。乃天赐我泰山之宝。”说罢命人赏黄金百两。林小鱼点头称谢,转头心里突然涌上来一口气,你如此会收买人心,为何不留御水山庄一条生路?
正想得出神,路过一处转角,有一侍卫道:“鱼寡妇,四小姐有请。”林小鱼心不在焉,跟着那侍卫走了一路,路过一座石桥却停下来道:“这不是去四小姐宅院的路。”
那人转过身道:“哎,被你发现了。”原来祁战这次易容成了一个侍卫,林小鱼拉着他快速跑过石桥,拐进一个拐角,道:“我看见你三哥青龙祁烨了。”
祁战的笑容凝住了:“你说谁?”林小鱼见他不信,正色道:“青龙祁烨。他还请我喝薄荷茶。”祁战道:“怎么可能?二十年前,我三哥不是死了吗?”林小鱼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铁幕华把他囚禁在府中20年?我只听那侍卫说他是活死人。”
祁战抓住林小鱼的胳膊,声音急促:“你带我去见他。他在哪?在哪里?”林小鱼道:“你现在去见他,太危险了,铁幕府到处都是锦衣侍卫。”祁战的声音近乎恳求:“鱼儿,求求你,我想去见见他。”
林小鱼眼中的祁战总是一脸似是而非的坏笑,虽热家族被灭门,你也看不到他眼中的仇恨,可现在,祁战的眼里满是祈求。原来他把所有的痛都藏在心里。
终是不忍心,林小鱼缓缓道:“祁战,你先别激动。我想想办法。”
林小鱼带着祁战在铁幕府穿行,路过的锦衣侍卫见她也不拦,还有问她明日可有什么新菜?终于来到那座外形素雅的宅院,却见那对联的横批换了,不叫暮秋,改成两个字雅苑,正是林小鱼起的名字。宅院依然无人守门。不过总有来回巡查的锦衣侍卫路过,见到林小鱼也总要过来询问下,林小鱼道:“帮四小姐做明日早膳,四处寻些调料。”这鱼寡妇一双巧手早已是闻名整个铁幕府,就算再普通的菜式经过她的调料烹煮,也美味无双,那些锦衣侍卫见她是在寻找调料,想来明天必有什么新菜式可以品尝,也不拦她,却道:“鱼寡妇在此可随意,就是莫要进这无名宅院。此乃本门禁地。这位兄台是?”林小鱼连忙拉过身旁的祁战道:“这位是四小姐房中的侍卫,四小姐命他保护我,多谢诸位告知。我们走啦。”
说罢拉着祁战在草坪的花花草草中随意查看,等那些锦衣侍卫走远后,林小鱼和祁战转到转角的墙面,一飞身上房入了雅苑。只见小径尽头,祁烨依然伫立在松树下吹着那日用黑木古琴所奏的朝露晚霜之音。
他看见林小鱼停了下来,轻声道:“鱼姑娘今夜不在花好月圆宴,怎么得空来我这雅苑?”祁战从林小鱼背后转出来,双眼微红,道:“三哥。”祁烨愣了一下,目光停留在祁战身上,神情激动却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那握着竹叶的手一松,那竹叶像风信子一般被风吹得翻了几个跟斗,轻轻飘在草萍之上。
祁战慢慢走进祁烨,然后双臂一伸,想要抱住祁烨,那祁烨突然往后退了两步,祁战扑了个空,楞在原地。
林小鱼想着打破僵局道:“青龙君,这是你四弟祁战。”祁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是战战?”
祁战的眼泪滚落:“三哥,是我。”
祁烨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喝道:“不好,你们快走,今日花好月圆之夜,午时快到了,他来了。”
林小鱼和祁战对视一眼:哪个他?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同时伴随一阵凄厉的笛声。
“快走!”祁烨双手捂头,五官都拧成一团,好似极为痛苦,从牙缝里用力才挤得出这两个字。
“三哥,你怎么了?”祁战正欲上前,林小鱼却拉着他的胳膊道:“快走。”
两人足尖一点,腾空而上,来到屋顶,林小鱼有点纳闷为何雅苑没有装万箭穿心的机关。祁战按着林小鱼的肩膀瞬间趴下。
那木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了,两排锦衣侍卫并排而立,随后铁幕华吹着一把血红色的笛子,声音诡异好似厉鬼哭嚎般,祁烨早已双膝跪地,捂住头,不时发出恐怖的呼喊声,好似厉鬼缠身,铁幕华的笛声突然又转了调,祁烨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垂立,眼睛突然睁开,林小鱼见那瞳孔的颜色竟然是血红,倒抽一口凉气,眼角余光瞥见祁战双拳紧握,好似要把手里的蛟龙剑捏碎。
铁幕华见到血色双目,唇边范出一丝凌厉笑意,道:“祁烨,让你多活了二十年,只不过是要用你的血养那僵尸之毒,你也算赚了。”说罢一个锦衣侍卫,用托盘捧着一只白玉雕花的碗进来,铁幕华打了一个响指,祁烨应声双手一伸,那十指竟然瞬间长出尖利指甲,犹如妖魔鬼怪的利爪一般。眨眼间祁烨用左手在自己右手腕上一划,那僵尸之血就喷薄而出,滴滴哒哒地流到绿色的草坪上,那锦衣侍卫很熟练地用那白玉雕花碗接住祁烨的血。等那白玉碗盛满,锦衣侍卫才上去用白布包了祁烨的伤口,随便缠了几道。铁幕华见那白玉碗里冒着热气的黑红色血液,心满意足地笑了,转身离去,林小鱼只觉眼前这个嘴角微翘的糟老头子比祁烨这个活死人更像妖魔鬼怪。
雅苑的木门又重新被重重关上,祁烨失血过多,渐渐躺倒在地,脸色白得像一具尸体,血目却没有闭上。
祁战和林小鱼双双落下,扶起祁烨,祁战打坐用双手给他运气,林小鱼则用金疮药涂了他的创口,并撕下自己一块衣襟仔细包扎。
祁烨的血目渐渐闭上。大约运了两个时辰的功,祁战已经满头大汗,祁烨才悠悠醒转,眼皮睁开,那血目终于消失不见,恢复了一双黑色瞳仁的眸子,只是眼神黯淡无光。
祁战见他醒转,道:“三哥,你感觉如何?可认得我吗?”
祁烨的声音很虚弱:“战战,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祁战道:“二十年前,御水山庄被灭门,空苍师叔力抱着还在襁褓的我力战黑衣人,体力不支后跳入御水飞瀑之中,才得以偷生至今,想不到能再见三哥。”
祁烨道:“空苍还活着?太好了。”
祁战低下头,悠悠道:“空苍师叔早些年旧伤复发已经仙去了,三哥怕是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祁烨也说不出话来。
林小鱼突然想起乐之画,道:“青龙君,你是如何控制体内僵尸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