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双目浑浊，七窍流出暗红色血液的李洋，好像正瞭望着远方的李洋……
被音乐教室掉落下来的钢琴刮到头部，本应朝向前方的头因重击折弯到背后。
她现在以一种活人绝对无法做到的、诡异的姿势，死去了。
她的辫子就这么挂在前后相反的头颅两侧。
“哲、哲子……”
“嗯，李洋死了。”范哲平静地说道：“几分钟前她还……活着。不，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活着，总之，在几分钟之前，她口中断断续续冒出吐泡泡的声音，没多久，那些声音都没了……死透了……”
我这时听见，有人在啜泣。
“我们想救她，很想，却办不到。我们无法搬动钢琴，用推的也不行，钢琴一动，李洋的嘴里就发出咕咕的讨厌声响……我们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到，我们……”
我的大脑开始晕眩起来，胃里的食物冲上食道。
我捂着嘴巴无力地跪倒。
扭曲的李洋仿佛正望着我，我盯着那道根本没有自主意识的视线，猜想她很可能在对我说——“救我！”
范哲轻拍着我的背，我在干呕，吐出来的只有粘稠的唾液。
呼、吸。
我按着心口，不断地深呼吸。
“你还好吗？”
颜科文来我的前面，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温柔的视线从破裂的眼镜后方传来，我擦掉额头的汗水，轻轻点头。
他是我们的班长。
似乎受了伤，但我无心安慰他。
刚刚接受残酷现实的我此刻了解到，沉默，才是对这群人最大的安慰。
从现状来看，实在是糟糕透顶。
外星人入侵？世界末日？这里真的是我的学校？
我不相信。
大家都在这里，都是我熟悉的人，这让我多少能保持冷静。
“有头绪么？”
班长回答得含糊。
“不知道，大家刚讨论完这个问题。”
“结果呢？”
“你离开后不久，大地突然猛烈地震动。”
“七级？八级？”
范哲插嘴说道。
“不单纯是地震，就连空气也在作怪，身体像是突然被撞了一样，无法呼吸，肚子也被挤压，视线扭曲模糊。我当时还以为死定了，昏倒前甚至在想，原来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啊……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你呢？”
“我啊……”
我似乎不记得地震。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醒来后整个人倒在卫生间，四周一片黑暗，窗外被堵住了……”
“卫生间也是吗？”
教室里响起一阵讨论声。
“走廊也是，窗外都是粗糙冰冷的墙壁，没有电，没有信号，我们现有的照明只剩下紧急照明灯与手机。”
班长流畅地报告着，即使这种情况之下，他依旧值得信赖。
“最开始我认为是隔壁实验楼倒塌，但对面教室的外头应该是操场，如果连操场都被岩石塞满……”
“你想到什么了？”
班长推了推眼镜之后说道：
“可能是地层下陷，由于地震或是其他因素下陷，教学楼不幸卷入其中，这才说得通，毕竟我们是三楼……可这种规模的地层下陷闻所未闻，更何况学校通常会盖在坚固的地层之上。”
“要真是地层下陷的话就好了。”
一个女生的声音打断了班长的话。
这个声音来自于红头发的漂亮女生，华美。
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此时的华美好像脸色铁青。
我又注意到华美身边的女生，她脸色苍白到在昏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双目无神，浑身颤抖。
她是兔兔，名叫徐婉。
有着一头漆黑长发和白皙皮肤，加上她散发出的中二气息，大家取“two”的中文音，“亲切”地称她为兔兔。
她手上有件奇怪的东西。
“已经束手无策了，不如把那东西给大家看看，至少有个念想……”
在华美的催促下，徐婉把手中的东西展示出来，大家靠近她，看着她的手。
我也走过去看。
这……什么啊？
出窈窈，入冥茫，气布道，道通神。
奸邪鬼贼皆消亡。
听我者聋，视我者盲。
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暗红色的绢布上，黄色的线绣出文字，那些怪异排列的文字里出现了李洋与陈忠义的名字。
我不禁想起她头颅前后颠倒的惨况。
“这是……”
班长的目光从布上移开，抬头看着徐婉问道。
徐婉不言语，旋即低垂着头啜泣起来，她的好友走到她的身边安抚。
“那是黄神的咒语。”
华美替徐婉说明。
“黄神？”
“没错，它会替你做力所不及的事。希望情侣分手，那就把他们的名字写上；把讨厌的人名写上，那个人就会遭遇不幸。徐婉讨厌李洋和陈忠义交往，就请了黄神，不过这个咒语……比起诅咒，更像是反制。”
华美说到这儿，没好气地瞪了徐婉一眼，徐婉吓得倒退一步。
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却听不清楚。
“听说要用本人的血染过的布，对不对？而且在那之前还得留下痛苦的回忆，你所感受到的痛苦越强烈，被写下名字的人就会遭遇到同样凄惨的灾难，我说的没错吧？”
听到这一番解释，班长不禁松开抓着布的手，红布飘落在地上。
“我就知道有鬼，李洋遭遇那么悲惨的意外之后，徐婉竟然开始颤抖，本以为她太害怕才发抖，但后来她一直在桌子底下盯着那块布，惶惶不安。李洋是被她的诅咒害死的，徐婉发抖是因为自己杀了李洋！”
“不是她的错！”
安慰徐婉的女生大声反驳华美。
她叫百灵，人如其名，声音很好听。
她站在徐婉身前，像是要保护躲在后面的少女。
“徐婉只是单纯地喜欢陈忠义而已，我一直看在眼里，她一直一直很喜欢他，陈忠义也接受了她的告白，徐婉当时真的好开心，可是……陈忠义背叛了徐婉，两个月后他又开始和李洋交往，一句解释都没有，你知道徐婉有多难过吗？是陈忠义不好，简直是个禽兽……”
“百灵，别骂他……”
徐婉哭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