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晞一年,二月初一,明日我就要被封为贤妃了,虽然谦哥哥没有立我为后,但是能够陪在他的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又翻了一页。
“谦晞一年,二月初十,今日我见到了太后,太后好像不喜欢我,也对我不太满意,但谦哥哥说,来日我有了子嗣,太后就会喜欢我了,希望真的是这样。”
“谦晞一年,二月二十,不过才短短十天,谦哥哥又要纳妃了,一个是威南将军女儿孟以婷封为孟昭仪;另一个为太尉的妹妹任欣苒,封为任妃。那今日谦哥哥又会留宿在何处?”
“谦晞一年二月二十五,大公主抓周……”
“谦晞一年,三月廿五,任妃在长安宫晕倒,传来太医,原来是任妃有喜了,看着任妃那开心的样子,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谦晞一年……”
“谦晞一年,五月初六,我在御花园遇到了任妃和孟昭仪,她们一边赏花一边聊天,交谈甚欢,真真应了那句话‘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泪’。”
“谦晞一年,五月十二,长安也怀了第二个孩子,由心为她开心。”
“谦晞一年,七月二十,孟昭仪也怀孕了,谦哥哥看起来很开心。也是最近那么多妃嫔都怀孕了,只是,他会不会因此而冷落我?”
“谦晞……”
谦晞二年,五月十三,太医来请平安脉,发现我已怀孕一个月,谦哥哥十分开心,下旨将最好的安胎药都往储秀宫送。”
“谦晞……”
“谦晞二年,七月初十今日太后送来了一对龙凤镯,我十分开心,太后是不是开始认可我了?我改日一定要去谢恩才是。”
“谦晞二年,七月十二,今日我去向太后谢恩,却发现太后和太妃在说谦哥哥的事情,原来谦哥哥是前朝淑贵人所生,是太后害死了淑贵人……可是我居然被太后发现了我在偷听,虽然太后对我笑脸相迎,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安……”
“谦晞二年,八月初四,这几日来,太后总是不断的送礼过来,虽然如此,却还是让我心神不宁,以至于差点孩子都保不住。我到底该怎么办?”
“谦晞二年,九月廿二,太妃突然病逝,这会不会就是太后干的?我好害怕,我到底该怎么办?”
“谦晞二年,腊月初一,这几个月下来,虽平安度过,我也隐晦的向谦哥哥提过一些,但是谦哥哥却似懂非懂。”
“谦晞二年,腊月初三,昨日太后送来了一碗安胎药,并让人亲眼看着我喝了下去才离开,我老觉得不对劲,还传了太医来,但太医却说我很正常,难道是我多想了吗?”
“小记断在腊月初三这天,这天是儿臣的生辰也是母妃的忌日。当年涉事宫女太监都已被处置,父皇,您说,这究竟是为何?”
上官允贤抬头直视上官谦,发现他已泪流满面。
她不介意再给上官谦一剂猛药,将玉姿的供词拿了出来,“父皇这时昨夜里,儿臣去了慎刑司,拿到的玉姿的供词,上面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母妃为何亡故,还有赵氏手上的每条人命。您时常说对不起母妃,没能好好保护她,到头来连她的仇人都可以放过吗?我的母妃何其无辜?因为爱慕您,愿意为您的鸿图,与好友共享夫君,为了您的身世,丢了性命。”
“父皇,如今赵氏杀了步月,伤了成轩,你还要护着她,你觉得太后是国家的体面,不可轻易交出。所以即便你也怨她,但依旧还是要保她,就算两国交战也无畏。当初我母妃也一样,您是觉得蹊跷,只是因赵氏一族势力过于庞大,怕贸然行事,寒了赵家的心,从而危及您的皇位,所以才作罢的,对吗?”
见上官谦没有应答,她嘲讽道:“真是应了那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上官谦回过神,闭了闭眼,道:“给朕滚回素玲殿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素玲殿半步。”
上官允贤磕了头,“儿臣告退。”
她退出去时,将木初珑的小记与供词留在了大殿之中,上官谦应该比自己更识得木初珑的字迹。
当她出了大殿,看到碧落之后,腿一软整个人倒在碧落怀中,她终于替母妃报了仇,也替月灵、姜步月和成轩报了仇。
回到素玲殿后,还未过一个时辰,寿康宫传出消息,太后重病不治,崩了。
大年初一,终是不平常的一日。
当宫里出来赵氏已死的消息,惊了多少人,御景卿在准备出征之事,听到消息后,连忙进宫见上官允贤。
他怎会不知,这是上官允贤做的。只是这未免也太过冒险了,万一她没有说服上官谦,那她岂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当他到了素玲殿时,上官允贤正在修剪那些花花草草,看起来快意的很。
上官允贤见御景卿来了,跑到他跟前,惊喜道:“你怎的来了?”
御景卿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生怕她消失不见了。
“你可知我听到消息有多担心?下次我不准你再如此冒险,万一皇上……”
上官允贤伸手回抱他,安慰道:“你无需担心,只要父皇还对我母妃残留一丝愧疚,他便会护着我,况且这次我揭露了如此大事,恐怕接下来,他也只顾去寻找真相。如今赵氏已死,七域会退兵吗?
御景卿摇摇头道:“七域最受宠的公主死在了荣夏,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几年前七域兵败,早已蓄谋已久,这场大战避无可避。”
上官允贤想起姜步月,噙着泪道:“要不是我,步月也不会亡故,即便现在赵氏已死,但她也回不来了。这事情因我而起,而我却不能做些什么。我现在也再无脸面去见成轩哥哥,待他醒来,我要如何与他解释,这所有的一切皆因我而起。”
御景卿见她这模样,也不知如何劝慰,毕竟她也不能代替他们人喝一人,他现在只能默默陪在她身边。只是只怕不久,他也要离开。
“允贤,我……”
“你不日便要出征了吧,我都听说了,你无需担心我,我会好好保护好自己,在这里等你回来。”
上官允贤从身上摘下那日在清荷寺得来的平安符,递给御景卿,“这平安符是除夕夜清荷寺的住持赠我的,如今我把它赠于你,望你平平安安,早日凯旋归来。”
御景卿将平安符放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道:“你放心,我一定早日归来娶你,夫人。”
上官允贤被这一声“夫人”叫的面红耳赤,转过身道:“谁是你夫人了,别无故污了我的清白。”
御景卿笑道:“你道现在还有谁人不知我们的事?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你呢,便在我出征时,安心绣嫁妆,待我荣耀归来,便是你我成亲之时。”
“那你可得好好保护自己,别受伤了,不然到时,我便不嫁你了。”
“你非嫁不可。”
御景卿抬起上官允贤的下巴,下一刻便吻了上去。
“这下我给你盖了印,你便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上官允贤羞得脸都快要烧起来了,作势打了他一下,“你怎得如此孟浪?”
御景卿笑得更开心了。
过了几日后,御景卿差人送来了一把通身玉制的古筝,名唤“逐浪”。
“那他可还有说些什么?”
赤烽回道:“王爷说公主看了信便知晓了。”
上官允贤打开信封,里面只有四字“以琴定情”。
待赤烽走后,上官谦与陈长安都来了素玲殿。
“参见父皇母后。”
“起身吧。”
陈长安看着她这副模样,也心疼的紧,怜惜道:“枉你回宫这么久,心中还藏着如此大事,实为母后的不尽责。初珑过世已久,到了今时才真相大白。我也着实愧疚的很。”
上官允贤跪在地上,道:“父皇母后,这些年来,儿臣日日想着母妃之仇,如今母妃大仇得报,你们怎样处罚儿臣,儿臣都无怨言。”
上官谦也心疼女儿,亲自将她扶起来,这些日子他亲自查了当年之事,将当年涉事的宫女太监全都找出来,虽已被赵氏处置的差不多,但仍有尚在人世的。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他才是真正的心凉,原来他这么多年都尊敬的母后竟是他的杀母仇人。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扶持赵家,她也从未将自己当作是亲生儿子,他也只不过是她往上爬的一枚棋子罢了。
“是朕错了,这么多年来,朕都被蒙在鼓里。也是朕对不起你母妃。”
上官允贤看到上官谦这几日像是老了十岁一样,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她急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上官谦又道:“再过三日,景卿便要出征,到时你也随行送送吧。”
上官允贤点点头。
转眼便是御景卿出征之日,他站在宫墙下,身披战甲,英姿飒爽。
上官允贤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也不向前。
待上官谦与他交代完事后,他来到上官允贤面前,伸手抱了抱她,在她耳边道:“我的夫人,等我回来娶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上了马,他怕他再回头,就走不了了。
“出发!”
他们离开之际,上官允贤也转身离开。
御景卿,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元宵节之日,上官允贤出宫去了成国公府,探望成轩。
自成轩受伤,成国公夫人便日日守在床边,两只眼睛也因时常流泪落下了疾病。她之前也知晓了事情的来由,见到上官允贤来了,也不免对她有所怨怼。
“你来做甚?你还嫌我儿被你害的不够吗?”
上官允贤自知理亏,没有辩解,将带来的药材递给成国公夫人,道:“我自知是我害了成轩哥哥,我也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是成轩哥哥与我一同长大,如今他也是因我受伤,这药材是我……”
上官允贤话还未说完,手中的药材便被成国公夫人扔在地上。
成国公夫人不客气道:“公主请回吧,我们成家受不起,也还请公主日后不要再来了。”
上官允贤没有再说话,默默将药材捡起,放在身边的桌上。
“我明日还会来的,直到夫人让我进去看他为止。”
上官允贤说到做到,每日都来,虽然成国府夫人每次都将她拒之门外,但她依然风雨无阻。
终有一日,成国府夫人也无奈了,上官允贤每日都来也不是个办法,只好让她进去。
半月过去,成轩仍旧在昏迷中,太医院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能靠他自己的造化。
上官允贤看着成轩苍白的面容,一计浮上心头。
她往日跟随成轩学医,虽学的不是十分全面,但穴位她是认得最准最好的。她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病症,只连续针灸十日,便可醒来。她不敢贸然行动,回去查阅了典籍与医书,最终决定试一试。
她将这个办法告知了成国公夫人,成国公夫人本来还不同意,成国公劝道:“尝试一番,也未尝不可,万一轩儿便醒了呢?”
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了。
但唯一的条件是,她在针灸之时必须由太医在场。
小厮褪去了成轩的上衣,上官允贤看着他满身的伤疤,险些落下泪来。她平复好心情,开始为成轩施针。
当第十日时,成轩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成国公夫人也不得不放弃了,太医都说回天乏术,让他们做好一辈子都不会醒的准备。
可上官允贤偏是不信,非要试最后一次。
成国公夫人哭道:“求你不要再糟践我儿,让他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吧。”
上官允贤跪在她面前,哀求道:“我不会放弃的,求夫人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还有最后一日,万一成功了呢?”
成国公进来将成国夫人带了出去,丢下一句:“那便再试一次。”
上官允贤连忙起身,拿出银针,往成轩的穴位刺去……
最后一针时,成轩还是没有要清醒的迹象,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她趴在成轩床边无声的哭了起来。
正当她哭的差点背过气时,突然有一只手摸上她的头。她猛地抬头,成轩费力的睁开眼,对她笑道:“别……别哭了……”
“你终于醒来了,成轩哥哥,如果你醒不来,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门外的成国公夫妇听到里面的动静,冲了进来,看到自家儿子已经醒来,两人竟抱头痛哭起来。天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多担心受怕。
成国公夫妇看完成轩之后,成国公夫人还是拉着承轩的手不肯放。
成轩开口劝道:“母亲我已无事,你让公主进来,我有话同她说。”
成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成国公夫人哪能不同意,连忙将上官允贤请了进来,如今上官允贤也算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她连说话的语气都恭敬了几分。
上官允贤听成轩问道:“步月公主呢?她还好吗?”
一听这话,她眼泪便掉了下来,道:“步月她……已亡故了。都是我,那日死的本应是我的。”
上官允贤哽咽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成轩听,堂堂七尺男儿,也落下泪来。
成轩自责道:“怪我,没能保护好她。如今竟闹到两国交战这么严重。”
“那日,父皇不肯将赵氏交出去,我便亲手了结了她,也算为我母妃与你们报仇了。”
“你说什么?”成轩又猛地咳嗽起来,上官允贤连忙上去给他拍背顺气。
成轩缓过来,道:“你怎如此冒险?”
“我已顾不了许多了。三条人命加上一个你,她早就该死了。如今大仇得报,我也放下心来。”上官允贤看着成轩,又问道,“除夕时,步月可还有与你说些什么?”
成轩沉默不语,上官允贤便猜到了。
“她与你表明了心意对吗?”
“你怎得知道?”成轩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满是受伤的神色,“所以你一早便知道,她喜欢我?可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还将我推给她?”
上官允贤低头道:“步月是真心喜欢你,气性也不错,与你刚好相配……”
“我如今再问你一句,你可愿嫁与我?”
上官允贤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道:“我已与御景卿私定终身,便这辈子心里只会有他一个。”
成轩闭了闭眼,道:“我知晓了。”
房里的气压底的可怕,上官允贤站起身,道:“成轩哥哥,我欠你良多,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我的,我定然万死不辞。我先回宫了,你好生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上官允贤离开后,与碧落去了蒙山,当初月灵死时,御景卿便把月灵葬在这里。如今她也在这里为姜步月立了一个衣冠冢,里面放的是当初姜步月赠与她的那套七域衣裙。
她坐在衣冠冢旁,靠在墓碑上,轻声道:“步月,你现在应该到了七域吧,你放心,成轩哥哥已经醒了,太医也来检查过,只要在修养一段时日,成轩哥哥便可痊愈。原谅我之前没有与你说清,实在是我不知从何说起。我回宫就是为了给我母妃报仇,可事到如今,这条复仇之路误伤了许多人。灵姨,你,成轩哥哥,还有父皇。你说我将真相揭露的那一刻,父皇会有多么的难堪与无法接受。是我毁了这所有的平静,可我不敢后悔,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由不得我后悔,我也怕将来无法面对我的母妃。”
“我自知罪孽深重,欠你们的便是一辈子都还不清,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待成轩哥哥的伤痊愈后,我便前往七域赔罪。”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到宫中。
回到素玲殿后,她便听说上官琉为了给赵氏争取一个死后哀荣,惹怒了上官谦,现在上官谦已下旨将他发配到南部去治理洪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