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晚上,张天炎一行四人才回到县城,因冰雪阻道,在张家村耽误了太多的时间,都要忙着上班,两对夫妻相互道别之后,各回各家。
张天炎和云冰到出租屋后,把行李放下,稍微收拾下就洗漱睡觉了,准备明天一早先去公司报道,正常上着班,先有收入再计划别的。云冰倒是还好,培训学校还没有正式开课。张天炎那边,孔主编已经催过他很多次了。
十天前,夫妻俩为本年做着规划。张天炎希望云冰在家养胎,生产后当个全职太太,他现在的出版社收益还行,周末节假日再做做兼职,养家糊口完全没有问题。云冰知道有了孩子以后,家庭的花销会变得十分巨大。而且他们现在还欠着债,自从欠了债之后,张天炎嘴上不说,云冰也知道丈夫的心中担了一个极大的包袱。债虽不多,夫妻俩的工作正常,家里又不出意外的话,两人省吃俭用一年才可还清,可现在家里马上又要多一只“四脚吞金兽”。云冰自认身子康健,工作也不是很辛苦,计划到预产期前一周才请假,这样拿到的工资会多一点,而且这两个月还能拿到相当于夫妻俩一个月的生活费的奖金和全勤奖。
早上,张天炎起床时,餐桌上依旧放着两个肉包子,云冰已经上班去了。张天炎洗漱完毕,三两下,将早餐吃完,急忙赶去出版社。
张天炎刚坐下,他邻座的第八仪就伸过头来,打趣道:“你这个年过得挺好啊,一下半个月工资没了。”
张天炎苦笑着道:“天意使然,不可强求。”
张天炎的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看样子是第八仪每天顺手帮他打扫的。张天炎一边做着工作前的准备,一边道:“你这个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我我干儿子喂得白白胖胖的?”
第八仪不好意思地道:“放心吧,那是我亲生的,肯定照顾得好好的。本来怎么说今年都要到你家去给你拜年的,雪那么大,路滑车难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家具体位置我又不清楚,电话里也都跟你解释过了,不过我觉得还是不够,这里再跟你说声抱歉,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夫妻接风。”
张天炎道:“好啊,那你可要准备好大出血了!”
第八仪道:“但为知己,千金散尽,一笑置之。”
午间,张天炎打电话给云冰说明第八仪请客之事后,照例和第八仪胡诌乱扯地斗嘴。
张天炎率先发难:“第八兄,你就没想过续弦,给伴圣一个完整的家庭?”
第八仪摇摇头,道:“心中已有挂念,怎能再容下他人?”
张天炎道:“缘分一事,最是难说。难保你哪天再遇到心仪的女子,你就不打算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八仪的语气很坚定:“此生曾有一人知我懂我,足矣。况我这老树枯柴,何苦再去招惹是非!”
张天炎叹道:“悲莫悲兮生别离。”
第八仪道:“你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多感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才会生出这样的感概。”虽然第八仪和张天炎感情甚笃,但只是意气相投,彼此信任,他们彼此对对方的私事都知之甚少,乃是君子之交。
张天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道:“往事不堪回首,不说这个了。”
话题终结。
张天炎去接云冰下班,天快黑了,夫妻俩才到达第八仪定下的饭店。第八伴圣在门口四处张望,看见张天炎和云冰,立刻迎上去,亲热地叫着干爹干妈,张天炎笑着问好,云冰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第八伴圣。
第八伴圣带着张天炎和云冰来到第八仪定下的包间,第八仪起身招呼张天炎和云冰坐下,叫来服务员点菜。第八仪把菜单递给张天炎,张天炎也就不客气,在问了第八伴圣的意见后,点了鱼香肉丝、梅菜扣肉、香辣肝尖、麻辣豆腐、素炒青菜、油焖茄子、萝卜牛肉汤等三荤三素一汤七样菜品,特意交代不要放味精,又点了一壶正山小种。
第八伴圣比半年前开朗多了,席间一直在逗张天炎和云冰开心,第八仪见众人开心,也就废了“食不言”的规矩,跟张天炎云冰夫妻有说有笑。
吃饱喝足,第八仪会完账,四人休息了一会儿才走出饭店。第八父子跟张天炎云冰夫妻俩道别,散着步回去了。张天炎牵着云冰的手,散步似的慢慢往回走。
时间尚早,公园里跳舞的老太太动作还很敏捷,下棋的老者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观棋者。张天炎牵着云冰,在路灯旁一条长椅上坐下歇息,夫妻俩很久没像这样一起散步了。
长椅离棋盘稍远,谈天说地的大部队又在另一边,夫妻俩就静静地坐着休息。歇息片刻之后,张天炎和云冰牵着手,散着步继续赶路。
汉历三月初十,张天炎云冰夫妻俩生日这天,云冰足月产下一个男婴,张天炎在征得妻子同意后,给孩子取名叫张沐炑,告诉了张祥龙和云琴。云冰住院期间,尽管张天炎已经请了陪护假,张天颖还是背着还未满周岁的余怘,操心来操心去,忙前忙后的。
出院后,张天炎要将妻子送回老家修养,张天颖觉得不方便,把云冰留在了县城,无微不至地照顾云冰,活像婆婆在儿媳坐月子时照顾儿媳一样。
云冰没有回张家村修养,云琴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赶到县城照顾云冰。云冰本来身体健康,平时又不缺乏锻炼,有了张天颖无微不至的照顾,正好又到云琴的复诊时间,就让云琴去复查。
跟前两次复查一样,云琴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医生也就把药停了,交代云琴注意休息,不要太过操劳。张天颖拉着云琴逛商场,硬给云琴买了几套衣服,又给云冰买了几套,却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
说也奇怪,孩子出生之前,张天炎考虑这考虑那的,力求面面俱到,真到孩子降生之后,好像也就没那么多可以考虑的了,他也就不好高骛远了,浮躁的心就安定了下来。上班的时候精神集中,效率惊人,平时也不怎么去做兼职了,有时间就回家抱儿子。
在县城呆了十多天之后,见女儿精神状态很好,身体也没有不适,张天颖还把女儿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云琴放下心,回村料理牲畜与土地。张天炎送岳母上车,掏出一千块钱递给云琴。云琴反复推辞,敌不过张天炎的盛情,只得接过,从裤兜里摸出她平时用来放钱的布包,说是包,其实就是一块布,把钱放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把布包仔细放回裤兜后,云琴挥了挥手,让张天炎回去。
却说余骏自从妻子生产时讨工资被张小幺拒绝之后,一肚子火,碍于妻子和父亲,也就没有发作,下定决心与张小幺决裂。第二天直接不去工地,自己出去找工作了。张雨早就没在张小幺的公司上班了,找工作的话又不耐烦,呆在家又嫌闷得慌,每天出去跟一些中年妇女学舞唱歌,慢慢地就看起来有些气质了,精气神不错,张天颖预产期到的时候,她也不出去活动了,在家细致周密地照顾张天颖。
很快余骏就找到一个工作,在银行当保安。刚开始的时候,余骏还规规矩矩地按时上下班,时间一长,余骏就觉得枯燥,上班时间东倒西歪的,被领导发现训了一顿,他脑子一热,辞职了。
在街上转了两天,他跑到网吧当网管去了。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工作清闲,还能免费玩电脑,他很上心,账目理得清清楚楚,工作干得漂漂亮亮的。网吧服务跟不上,设备又比较老旧,渐渐地,顾客越来越少,老板贴出了转让告示。余骏觉得从小到大,就这一份工作做起来比较开心,就想着接手这个网吧。价钱谈妥后,余骏怕自己会忍不住揍张小幺,让余有胜帮他要工资,他想着把工资要到,再跟亲戚朋友借点,差不多就能把网吧盘下来,自己再好好装潢一番,从新开业。
余有胜在工地上的工作并不顺心,天天被张小幺挑刺,为了工资和家庭,余有胜忍了下来。接到余骏的电话后,他本来想教训儿子一通的,转念一想,余骏从小就活在他的庇护下,总要让余骏自己去闯一番,吃到了苦头,余骏才会慢慢成熟起来。余有胜厚着脸,来找张小幺,好说歹说,张小幺才将他们一家人去年的工资结清。
余有胜知道从张小幺只会拿出这么点钱来,走出了张小幺的办公室。傍晚下班回家,余有胜从衣柜抽屉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仔细看了看,下定决心,把卡交给余骏。这张卡里的钱,是他这些年来每个月固定存进去存款,有十八万,在他们全家生活异常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动过这笔钱的念头,现在为了让儿子成长,他下定决心之后,把卡和密码都给了余骏。
余骏当即就打电话叫网吧老板准备好合同,自己带着钱去办手续。当晚,余骏将手续办好后,立即着手筹划室内装修和设备升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