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想是人间太平。冥府的鬼也少了不少,忘川河边连着冷清了许久了,泷新月的摊子上几乎连个鬼影都见不着。次日泷新月的美梦正作到关键时刻突然被门外的鬼叫惊醒,来冥界许久,整天见些牛鬼蛇神泷新月总是噩梦连连,今日难得美梦却被屋外吵吵嚷嚷的鬼叫给扰了,泷新月心中憋了一肚子的火,誓要将那群扰人清梦的小鬼丢去忘川喂河底的恶鬼冤魂。
气鼓鼓的泷新月出门却见那群鬼正在忘川河边搭建着一个戏台子,已经百鬼穿梭,仅仅一夜的功夫那戏台子便建得七七八八了。再细看,却瞧见冥王正坐在那戏台正下方品着茶。说是品茶,但那手中举着的茶碗迟迟不曾向口中送去,就那样举着。泷新月走近,瞧见冥王正痴痴望着的不是面前的戏台子,更像是望着戏台子后面的忘川河。
泷新月悄悄走到冥王背后,凑到冥王耳边,冷不丁大喊一声:“冥王阿茶大人好!!!”
本以为冥王会被吓得一机灵,却不曾想她只是幽幽地转过头,用眼角看了一眼泷新月,然后抛出两锭黄灿灿的金子,道:“把你的花生瓜子和那难喝得要死的酒都给小爷拿出来,你,和你的摊小爷今天包了。”
那梁顶发着金光的金子简直是闪瞎了泷新月的狗眼,当孟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眼睛瞪得像两个铃铛,将金子盯得死死的,生怕一个眨眼金子就长腿跑了。泷新月满口道着:“好嘞。”然后一把将金子揽进怀里藏起,生怕被谁看见给抢了。泷新月屁颠屁颠地将她那小木棚里的东西全搬了出来。泷新月来来回回数十趟,搬完已经累成狗了,一屁股就坐到了冥王脚边的地上,靠着抱着冥王的腿便问道:“冥王大人这是要干嘛呀?”
冥王顺手将手中的茶碗凑到了泷新月的嘴边,道:“今日是我冥界的忘川诞,每年都要搭台子唱大戏的。”
泷新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冥王:“他们怎么可能让让别人知道。”
泷新月:“谁们?”
冥王:“天上的。”
泷新月:“哦。不知有个问题当不当问?”
冥王:“不当。”
泷新月:“我还没问你就这样。都不给人家一点机会,讨厌!”
冥王用满眼的嫌弃告诉泷新月,她刚才的做作有多恶心。“你不就想问为什么天上神仙从来不提忘川诞吗?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事?想知道又怕小爷不开心收回给那点金子。晚上你就知道了。”
泷新月给她翻了个白眼。
夜里,冥界苍穹上了巨无霸夜明珠被冥王一挥手收了回去,整个冥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泷新月素来怕黑,夜里睡觉都要燃灯彻夜。黑暗中她一点点向刚刚冥王站的地方挪过去,伸手摸索到了冥王的胳膊,然后又顺着胳膊摸索到了她的手,牢牢抓住,将头躲在了冥王的衣袖里。起先冥王挣扎了一会儿,但发现着实是挣不开这粘人的狗皮膏药,便任由泷新月去了。
霎时间,冥府八百万明灯沿着街道阡陌被一条条点燃,天地无光,唯有这一盏盏昏黄的灯笼将整个冥府照得恍若白昼。平日里处处泛着诡异鬼火的冥府如今仿佛盛世长安,灯火通明,繁华无限。
那位将脑袋全数藏进他人袖中的孟婆此时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手中还死死抓着阎王的手不肯松开半分。阎王低头看了一眼这不知道算个啥的怂货,猛一抽手,将泷新月甩到了数米远的地上。
泷新月被突如其来的离心力和刺眼的灯火整得一时恍惚,眼睛揉了又揉才看清眼前的景象。这不再是往日里那个不见天日满目凄凉的地府,此时到处张灯结彩,万千灯火将这照不到阳光的地府烤得暖洋洋的,至少是看上去暖洋洋的。这仿佛不是冥界,而是人间,而且是繁华盛世。泷新月看了很久才站在不远处的阎王正恶狠狠的盯着她,还一脸嫌弃的拍着衣袖,仿佛衣袖上粘了屎一样。泷新月心想这阎王真是事多,还是冥王和蔼可亲些,只是刚刚甩开她那下子实在是有点过分了。泷新月丝毫不知她眼中阎王衣袖上粘了的那坨屎就是她,她刚刚摸黑抓住的是阎王林骁的手,不是冥王阿茶的。
泷新月屁颠屁颠凑到冥王身后,刚要开口问这忘川诞怎的如此盛大,却瞧见了冥王一脸杀气。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本该娇俏的脸上却全是拨不开的云雾,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渗出的杀气将这铺天盖地的灯火燃烧出的那一点点暖意冰封在一片繁华光影里。这才是正正的冥王阿茶,是一切亡灵的信仰。泷新月悄悄退了回去,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琉璃美玉堆砌的戏楼上开戏了。咿咿呀呀的唱腔古老而沙哑,不似泷新月在人间听过的任何唱腔,反而更像是她曾在白马寺听沙弥们诵的梵音。台上演的不是人间戏本子里的爱恨情仇。那神秘的唱腔里仿佛在讲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