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不要紧的,今天恰逢冬至,这片地方有人实属正常,想必要是歹人也不会在今天来此作乱。”身后少女的嗓音稚嫩清甜,让人听了就感觉心旷神怡。
段棋也是如此,他不知不觉的就再次开口。
“两位姑娘要是不嫌弃,不妨上来一叙,这小亭确实适合观览山下小镜湖美景。未免失礼,我二人可这就离开。”
丫鬟见此还是有些犹豫,“小姐,你看……”
过了片刻,那清脆的嗓音再次响起,“公子不必如此,能为了找到最好的地方观景,便多走了不少山路的人,想来也不是坏人,您也不必离开,我们主仆见识一番便会离去。”
说完,这小姐便带着丫鬟徐徐走近了凉亭。
段棋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又让周斌拿起灯笼到一旁照亮亭子前方的小路。
周斌自然是提起灯笼走到边上,头颅低垂,高举手中的灯笼,衬托段秀才的身份,同时心中有些好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段棋对女人这么上心,以前明明对清河县那相中他的大户人家小姐不假辞色。
等那两位少女走到亭前,段棋礼貌的低头,微躬上身,双手前拱行了一礼。
“小生段棋,见过两位姑娘。”
那小姐微微一笑,“公子你连头都没抬,如何见过我的。”
段棋下意识的一抬头,想看看这嗓音稚嫩悦耳的姑娘到底相貌如何。
只见他身前站着一位穿着粉色绣花锦缎坎肩,里面是同色衣皮袄、罗裙的娇小少女,面貌犹如鹅蛋般圆润光滑,尤其是那双秋水含睛的眼睛,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嘴角微微含笑,泛起两个浅浅的酒窝。
一时间段棋感觉有些呆了,半躬着身子,仰头一直看着对方。
“登徒子!你看什么看?!”
那小姐没有说话,丫鬟先是不干了,走了两步上前挡住段棋的视线,气势汹汹的说道。
段秀才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歉。
“是在下唐突了,实在抱歉,还请姑娘见谅。”
小姐伸手碰了一下自己丫鬟的肩膀,示意其退下,半弯两腿,双手合在腰间一侧。
“见过段公子。”
段棋再次回礼,随即让出身形伸手虚引,“姑娘请进。”
小姐大大方方的带着丫鬟进了亭子,只是稍微看了看山下湖景便坐在中间的石凳上,拢住裙子,让裙摆均匀覆盖膝盖,散到地上,那丫鬟站在了她身后。
“不知如何称呼姑娘?”段棋在小姐对面坐下。
“我姓岳。”岳小姐仍然含笑的看着段棋,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在这年代,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第一次见陌生人就告知闺名。
“岳姑娘可是文县中人?”
岳家小姐摇了摇头,两手并拢垂于腹部,神色变得有些哀愁,声音如泣如诉。
“家父本在京城做官,今年秋末因党派之争受到牵连,被贬官后到文县养老。”
“岳姑娘不必在意,小生虽未曾为官,但也对官场有所耳闻,这仕途起起伏伏是常有的事情,不要过于放在心上。”
岳家小姐轻轻捂住嘴唇,‘噗呲’笑了一声,“我爹这些天来听了太多像公子方才所说之语,你们都是串通好了这么安慰人的吗?”
段棋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
“我和书童来此观景,带了些茶点,姑娘上山路途不断,可以请品尝一二。”
“那就谢谢公子了。”岳小姐软软的说道。
“周斌,愣在那干什么?”
段棋等了一会,却见往常很有眼色的周斌低头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是,少爷。”周斌回过神,从凉亭角落拿出一个食盒,里面装的是在酒楼打包好的一些糕点,本来是打算他们两人在山上走累了的话,便坐下食用的。
拎着食盒走到两人身边,把里面的糕点小心的摆在桌上,岳家小姐抬头看了周斌一眼,对他礼貌的点头一笑。
麻利的把四样点心放在桌上,周斌立刻躬身后退到凉亭边,脑海中还是翻翻滚滚的想着事情。
‘这女的怎么这么眼熟?姓岳……’,周斌不仅看着眼熟,和这个‘岳’字结合在一起联想时,他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他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在文县什么时候见过。尤其是听她说是秋末时家中才搬到文县,他秋末以后除了接送段棋,几乎就没进过县城,自然也遇不到什么人,要是真见过,他自然能依稀想起来才对。
周斌冥思苦想,自然就没注意段棋的话,慢了半拍才上了糕点。
他这边继续在脑袋里翻江倒海,段棋和那岳姑娘却是越聊越投机。
段棋长相英俊,面白如玉,平时就很招姑娘们的眼睛,这与岳姑娘聊起来之后,胸中文气更是一展无余,很快就引得岳姑娘钦佩的目光。
结果就是这两人聊了半个时辰还不尽兴,但在那丫鬟的催促下,两人还是起身告辞。
段棋站在亭边,看着即将离开的岳家小姐。“岳姑娘,你刚来文县没多久,如果愿意的话,小生可以带姑娘游览一番这县城周边的景色。”
岳小姐也点了点头,温声道谢。
两人约定好了,如果岳家小姐有时间,便会让丫鬟阿香去官府学堂寻段棋。
二人随即告别,段棋站在原地有些怔怔的望着少女离开,鬼使神差的突然开口问道,“敢问岳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主仆二人顿了顿脚步,又回身看向段棋。
“我叫岳绮罗。”
她嫣然一笑。
原本侍立在段棋身后的周斌一听这个名字顿时身体紧绷,眼睛猛然睁大,瞳孔也在剧烈扩张。
段棋自然没有注意到这点,而是在口中念了两边岳家小姐的名字。
“绮罗能借月中春,风露细、天清似水。姑娘好名字,在下谨记。”
姑娘朝着他们笑了笑,欠身颔首之后,徐徐走远……
回段家村的路上。
“周斌,看着点路。”段棋坐在驴车上揉了揉自己的腰,“今天你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让你拿点心磨磨蹭蹭,赶车也不看路上有没有石头。”
周斌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杆子打在驴屁股上。
“没怎么,就是在想那岳小姐长得太好看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段棋一听这话也是连连称赞,面色红润,带着莫名笑意的说道。
“是啊,明眸皓齿、亭亭玉立,还有不错的文采,真是一位绝色佳人。”
听段棋这么说,周斌拍打着驴屁股的竹竿顿了一下,莫名其妙的问了他一个问题。
“少爷,为什么大爷回家的时候总管你叫老三啊?家中还有个二爷吗,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他之前就好奇过为什么段丰安这么叫段棋,他当时以为是一种忌讳,因为段家村有算命的风俗,有的时候算命先生就会对人说,你家的第几个孩子会因为什么什么夭折,或者给家中带来祸患。
所以为了避祸,有的人家就会把第某个生下的孩子叫成后一个顺序,比如老胡家一共就三个孩子,最大的小桃子和老二老四,中间的老三根本不存在,因为当初算命的说老胡家的三儿子会早夭。
段秀才沉默了片刻……
“当年官府征徭,我二哥段宏顶上了我的名额,去了临县修桥,不慎掉入水中淹死了。你之所以没见过他的灵位,是因为我娘把他的牌位放在了枕头边,每晚抱着睡觉。”
“那公子你的小名是不是就叫段三郎?”周斌没管段棋的心情,急声问道。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名字自从我开始读书识字后,恩师便不让我再用,凭白坠了读书人的文气。”他诧异的看了周斌一眼。
周斌没有回答,心中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岳绮罗、段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