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错乱无月
入夜皎月，无云的天空如同幕布一般零碎的闪耀着星辰的光点，微微的秋风吹动着摇晃的白色风铃，此时正在屋檐下发出叮铃铃的轻快声音。
或许不是这地上狼藉的酒瓶以及这空气里因为饮酒过度而导致的浓郁呕吐物味道，今晚就应该是一个能够悠然自得的好时候。
当然对于这间屋子的主人古小爱而言恐怕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悠然自得的心思了。此时手里提着点心盒的她看着散落在地上并且冷掉的菜肴，里面还有那些自己特意挑出来的较大的点心，沉默的古小爱眼中露出一份黯然。
在很久很久以前，洛河水还是一条为所有迷途的旅人提供短暂归宿的神秘之地，每当无月的夜晚便会随着诸天星辰流淌到世间，可谓是无私的理想乡。
但是在十国乱战时代末尾，随着秦月国荡平八荒，扫清宇内，被击败如同丧家之犬的白鹿世家躲到了世界的犄角。
那时还拥有大奇迹的白鹿世家族长做出了一个壮士断腕的决定，决然的他用着自己与一部分族人的性命作为代价，与洛河水这片无私的理想乡签订了强制契约。
“为着守护我的族人，守护这源术师之祖的高贵血脉，以我古山远的名字和您起誓。付出鲜血和灵魂的代价，在七彩神奥之中，悠久的洛河水您和我缔结守护者的契约吧！”此时如若去翻阅在白鹿世家收藏的古籍的话里，也一定还会看到这样的一句话。
于是就这样如同诅咒般的契约下，白鹿世家成了十国乱战时代里唯一逃过秦月国屠杀的敌对者。而洛河水这无私的理想乡也在那代白鹿族长的野望下成为了白鹿世家专属的庇护之地，在时光的研磨下保护了这里一代又一代的人。
但是，代价就真的只是这样吗？
完全否定。
看着在地板上拿着酒瓶醉生梦死的古青，此时的古小爱就能再次感受到那种名为代价的沉重东西。
因为缔结的是强制契约的关系，所以被囚禁了自由的洛河水既也会在每个十年，也是这份强制契约最薄弱的时候给予它最强烈的反噬，而解决这种反噬的最佳办法就是洛河祭了。
作为固定项目，每个十年，在五大聚落里拥有白鹿血脉最旺盛的那个人将成为祭品继续和那条悠悠的大河签订稳固的契约，进而去修补那因为反噬而产生的契约裂痕。
而这次十年的祭品便是古小爱的弟弟，古严族长最小的儿子，那个被鉴定下来目前拥有白鹿血脉最旺盛的那一个人。
“酒？我的酒呢？咦，二姐？嗝，哈哈哈哈，你回来了吗？”
“古青，你喝够了。”
“哪里哪里，我才没有喝够，二姐你知道吗，只有酒这种东西才能让你忘掉你的身份啊！”
即便是让着手中的点心盒掉落在地上也要把古青手中的酒瓶抢走，像是挣扎着还想给自己这个已然绝望的弟弟一些希望，古小爱认真道：“没问题的，姐姐我明天一定会赢的，所以洛河祭那种东西根本不用担心，只要姐姐我还在你身边就什么都不会找到你的身上。”
“哦？”
面对自己这个还在努力挣扎的姐姐，并没有选择把那瓶酒抢回来，古青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然后呢，就算是二姐你赢下这一次，那下一次呢？要知道我古青始终是目前拥有白鹿血脉最浓郁的那一个人，就算是这个十年逃脱了，那下个十年依旧还是我。于是下一次二姐你打算用什么作为代价？”
用什么作为代价——
脑海中闪过的是自己的父亲，古严的嘴脸，沉默的古小爱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下一次的代价是什么。但是自己有拒绝的权利吗？
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瓶酒，对着自己这个姐姐，古青的眼角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复杂。随之嘴角扬起一丝讥讽：“虽然没有任何明说，但是就是一个傻子也看得出来，将二姐你培养成一个继承他所有意志的道具，然后成为下一代古氏部族族长，这可是我们最敬爱的父亲要不择手段实现的愿望啊。”
嘴唇紧咬，低着头的古小爱辩驳道：“但是，如果、如果洛河他成了白鹿的族长——”
“洛河哥？哼哼，二姐，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太想当然了还是太自私了，”
如果话语可以是利剑的话，此时古青的话语应该已经把古小爱刺的千疮百孔了：“让一个注定要活在亲手杀死自己妹妹的阴影下的人去寄托你的愿望，而且造成这个事实的间接之手还是二姐你，所以我说你是不是对洛河哥的期望太高了？”
白鹿会因为李洛河而选在在这个时代出世，这是如今已经既定的事实，那么在出世的那一刻结束白鹿与洛河水长达千年之久的契约便成了一种可能性。毕竟那时候李洛河就将成为白鹿新的洛河水，守护这片土地的同时也将带领白鹿完成十国乱战时代的野心。
到时候就永远不会洛河祭这种东西了。
可是在亲手沾染上自己妹妹的鲜血之后，没有过去也将没有未来，作为单纯的白鹿的李洛河，那时候的他会有魄力去破除与洛河水的契约吗？恐怕最后也会在五位氏族族长的阻碍下将洛河水当成白鹿的退路，而洛河祭的终结也会成为遥遥无期的梦话。
可是，我不能输——
如果输了之后就会立马结束，什么都会迎来终结，不管是姐姐的命运还是弟弟的命运我都永远无法改变！！！
但是、但是，在心灵的漩涡中渴望着一只能解救如此现状的手，越陷越深的古小爱只能流露出那种凄凉的绝望。
木头，我该怎么办才好？自私自利又不想舍弃一切，像我这种没有觉悟的坏女人究竟要怎么样才好？
那只手，最后的最后也不会出现了。
“二姐，要喝一口吗？”
摇晃着手中的酒瓶，停顿了片刻后的古青自语道：“只要有足够的量，那么就能忘记你所有的身份。”
“我不会选择喝酒的。”
尽管眼中全是迷茫，但是对于古青的话古小爱还是坚持道：“那是懦弱者的表现。”
切，懦弱者就懦弱者，渺小卑微的人对命运极度自我满足的虚伪抗争还不如一壶烧酒来得更加实在。
酒气、怨气、来生今世全不如意，生歌死曲心路弯曲，何时是头、何时是尽？
终于对着自己的姐姐，古青打出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无论是二姐还是洛河哥，你们两个从来就没有为自己活过。真是搞笑呢，这就是人人期盼的真名拥有者，这就是历史上能成就伟业的大命格者。”
“然后抛掉责任，躲掉义务，像个胆小鬼一样连现实是什么都不敢看一眼，只会躲在幻想的虚构中做着看似不会醒来的美梦？”
猛的提起古青的衣领，古小爱一字一顿道：“那样不光不配为一个源术师，更不配为一个拥有思维的人！姐姐我哪怕是迷茫，哪怕是绝望，就算是一旦想到明天将要发生的未来就恨不得害怕躲在墙角发抖，但也绝对不会成为那个想用虚假掩盖事实的混球。”
啪
被着古小爱扔到地上，轻轻的摇晃着手中酒瓶的古青沉默的看着自己的二姐拍门而出。
自己得救了，因为有一个喜欢把一切责任都抗在肩上的姐姐而得救了，延缓了十年的命运又可以继续醉生梦死下去了，哼哼，这无聊的人生。
嘴角扬起的嗤笑也不知道要做给谁看，将着手中的酒一仰而尽的古青摇晃的看着窗外明晃晃的皎月。
美丽、动人、洁白、高傲，似乎永远不会被动容。
所以今晚搞错了吧？明显是一个无月之夜才更加合适吧，踉跄的站起了身子，颤巍巍的来到门前，哑然的古青看着蹲在地上少有着在轻轻哭泣的古小爱。
“二姐......”
“我会赢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赢的，我一定会赢的——”
猛的一个瞬间，偶然的，古青感觉自己手中的酒似乎也没有那种能够让自己忘记一切的神奇妙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