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板,既然如此,您看时间,得空了就带我过去转转,多学些本事,也好早点儿给酒坊出出力,咱们容家酒,既是御封的贡酒,又是越国的招牌,只要人人齐心,各尽所能,扬名四海,便是早晚的事啊。”
阿福越说越激动,语气不逊于容小双这个做老板的。
容小双面上带笑,不发一言。
等到阿福终于吹嘘了一番,心满意足的去了后院之后,小六子瞬间变了脸色,他冲着阿福的背影轻哼一声,转过头对容小双言道:“老板,我瞅这人就心术不正,你刚才给我那个眼色,可是已经窥探出他的什么秘密,该不会要对咱们酒坊不利吧?”
小六子越说越气,恨不得将阿福揪过来打一顿。
“行了,气收一收,有生闷气的工夫,不如去将酒坛子刷了,秋上酿酒等着用呢,这活儿一直是你的,可不能惫懒。”
容小双轻笑着,见小六子还气呼呼的,忍不住推了推他,给找个了活干,省得在这儿生闷气。
“老板,你太好说话了,那人明明……”
不服气的小六子,总觉得容小双上了当,怒火变作焦灼,手指向后院,生怕容小双处理不当,就让阿福得了便宜。
他又是斥责又是相劝,千叮万嘱让容小双注意,直至接收到一记冷冽的眸光,才收敛了些,不甘不愿的去了后院。
疲累的容小双长出一口气。
坏心眼的让人难防,这心眼太好太热情的,较真起来,也让人吃不消。
不过,阿福的事情,她的确另有打算,这打算,与店中任何一个伙计都不能说,对方布局谋棋,一场博弈,既然已经窥探出其落子所在,索性陪着下上几盘,不管是徐家,还是朝中大官,容小双都有把握,到最后,能逼得这些人满盘皆输。
每每一想到这些事情,眼中就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狠厉,前世殿前毒酒三尺白绫,便是深埋于心的火种,星点儿所起,顷刻燎原。
“喂喂,你就这么做生意呢,大白天瞪着铜铃眼睛坐在这儿,也不怕把客人都吓跑了?”
容小双的神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甚至都快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正茫然间,一只大手在眼前晃啊晃的,抬头看去,原来是去百果村探秘的那位回来了。
她不愿柳方之知道前世之事,这事太过蹊跷,任谁听了都难相信,若是他听了,信不信的先不说,两人之间,保不齐会有隔阂。
飘荡在九霄云外的思绪收了回来,容小双嗔怪一句:“回来了就回来了呗,临着街呢,这么没遮没掩的,让人家瞧见,该议论了。”
面皮薄的就怕遇见厚脸皮,柳方之嘿嘿一笑,一句“谁爱说谁说去,反正我跟我未来老婆说话,别人也不能把我怎样”,登时让容小双缴械投降,急忙岔开话题,问问百果村的情况,生怕眼前这人再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
“少说我了,还是说说你自己吧,去百果村有什么收获,那个尖嘴猴腮的李老板,你可曾见到,探出什么了吗?”
柳方之知道她心急,再磨蹭一会儿,这丫头脾气上来,火能烧了酒坛子。
他将跟踪那个家丁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道来,却说两人在闹市街区一追一逐,那家丁看似不防备,实则谨慎的很,出了东市大街,七拐八弯的专挑小巷子。
“所以,我跟了没多久,便跟丢了。”
柳方之面露沮丧,小心的瞅着容小双的神色变化,只见一张脸由晴转阴,就快狂风雨了。
果然,火山要爆发。
容小双声音陡高:“什么?跟丢了?你这样的本事,还能跟丢人,骗鬼吧。”
“嘘,小点儿声。”柳方之急忙冲她挤眉弄眼,差点儿伸手去捂那张张开老大的嘴。
他收回手,指指后院,示意容小双,当心隔墙有耳,说的,显然是那个阿福。
容小双“哼”了一声:“人家满怀着希望,等着你带好消息回来呢,结果就来个这,难道,那人真的不是宰相府里的?”
柳方之摇摇头,刚才跟丢了,谁知那个家丁进了哪个府邸。
“不过你放心,我可知道他们交果子的时辰,到时候再去探探,别说那个神秘家丁的身份,就是果子运到哪儿,说不定也就一次探出来了。”
瞧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伸长了脖子等着夸奖,容小双配合的夸了一句:“行吧,越国京城,最能干的就是你了。”
虽知她是故意逗着玩,这话却很受用,柳方之自斟一壶酒,找张桌子坐下,边喝着,边顺着窗缝,瞅着后院的动静。
他看见阿福一脸和气的笑,对其他伙计都是恭恭敬敬,不由嘴角扬起,直叹有趣。
物极必反这个道理,阿福大概没想到,他来了不过几日,就要装出一副与众人热络的模样,即便铺里的伙计,也没这么熟稔的。
阿福表面热情,见了酒坊每个人,都当老师傅般尊重,连小六子刷洗酒坛的活,他都要跟着学学,连刷了好几个过去,格外有成就感。
“阿福,我这会儿要去分店一趟,你有空吗?有空一起去。”
前堂传来容小双的声音,她边喊着,边冲对面坐着喝酒的柳方之挤挤眼睛,柳方之了然的挥挥手,低声说道:“你对付这个,背后狡猾的老狐狸,我来应付。”
阿福脱掉蒸酒时的衣裳,换了身干干净净的,喜笑颜开的跟在容小双的身后,一路得意洋洋的穿城而过。
先不说主人交代的那么些任务,光这路上接收到的那些羡慕眸光,阿福就挺受用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特么的,从前哪儿有人正眼瞧过老子,从来都是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今日走这一糟,嘿嘿,扬眉吐气了。”
正得意着,听见容小双说了声“到了”,这才想起自己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得意洋洋顷刻化作尘灰,留着一颗明明白白的脑袋,办正事要紧。
容小双进了分店,对着正忙活的掌柜开口就是一句:“刘掌柜,那几坛井水里镇着的,过了几日,可有酒香溢出?”
井水沉坛酒?还真有这回事啊!
阿福的眼睛,不可控制的闪着灼灼的光,恨不得抬脚就跑到后院井边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