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醒署的这位大人不了解情况,还以为容小双不识惠灵公主,这还是在宫里,眼前情形,他暗替容小双捏了把汗,心一横,顾不得那么多规矩,小声地唤着:“容老板,这是长公主,还不赶紧下跪拜见。”
惠灵的下巴颏略收了些,但眼眸中还闪着灼灼的光,一直盯着容小双,不挪开半分。
“这位大人,我与容老板是旧相识了,她都如此淡定自若,你又何必忧心忡忡呢,要出宫,你自个儿先走一步,我们要叙叙旧。”
轻灵声音,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地上跪着的脑袋发懵,卡在养尊宫中的长公主,与酒坊老板何时相识这件事上,直到惠灵颇为不满的冷哼一声,良醒署官员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行个礼,说了声“臣告退”,便匆忙向宫门而去,临转身前,还带着同情的目光偷望了容小双一眼,心里慨叹不已:“唉,容老板也是该倒霉着,几坛好酒让龙颜大悦,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却被长公主拦住去路,看这位主子,来意不大善啊。”
他替容小双忧心,却惧于皇室的威严,只得一步三叹的先行离开。
惠灵探头看了一下,正好瞧见良醒署官员摇头晃脑的模样,刚才的冷冽收起不再,“噗嗤”笑了,仍是烂漫少女。
“容小双,你倒是挺有本事的,不过是与良醒署一块儿酿酒,瞧那位大人,替你担心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人缘,还真不差啊。”
这话似赞实贬,容小双等惠灵笑够了,说完了,才开了口:“公主,我与良醒署大人进宫,是为了送秋宴的样酒给皇上,如今样酒圣上满意,便要立刻着手准备秋宴的贡酒了,诸事繁杂,若是公主没什么要紧的事,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她微微欠身,礼数到了,态度不卑不亢,惠灵的笑意渐渐消失,耷拉着一张脸,冷冷说道:“你就这么急着躲开本公主吗,还是说,因为柳方之的事情,你不敢面对我?”
她提到柳方之,这三个字撞到容小双的心坎上,她不得不承认,惠灵说的有些道理,自从明白这位长公主的心思之后,容小双的确怕与她再见面,尤其不想单独相处,虽然深知自己与柳方之两情相悦,终身互许,但有一个如此明媚娇艳的天之骄女,时不时的提醒着容小双,那个男人,是越国的骄傲,没入凡尘,只会褫夺了其光彩,只有朝堂上,皇室威严中,才会衬托出其卓尔不凡的英姿。
这种有意无意的提醒,每次想到,总让容小双心口一滞。
尽管,她也有着不没凡尘的骄傲。
自打得知信和帝御封容家为皇商的消息,惠灵一颗心就起起伏伏的在山巅和深谷中徘徊不定,皇商,意味着容小双的身份尊崇不少,若是日后做的好了,得了信和帝的欢喜,平步青云扶摇上,那是无可避免的,愈发强大的容小双,到那时,自然与柳方之佳偶一对,而不再是一个酒坊老板那么简单。
惠灵极不喜欢父皇的这个决定,甚至哭闹过,可圣上金口岂能收回,她只好悻悻认下这个事实,今日听说样酒要送进宫来,算准了容小双出宫的时间,早早等在那里,心有不甘的惠灵,还想着再努力一把,与容小双再争上一回。
可对方的反应,让惠灵彻底乱了,这么苛责的相问,非但没有掩藏起内心的慌乱,反倒将自己的心虚,暴露在容小双面前。
容小双心口揪着又放下,这是在宫里,她有分寸。
“公主想错了,民女不是在躲着你,只是满脑子都想着酿酒之事,心里着急罢了,公主若是没什么事,能否让民女离开,赶紧去忙着准备秋宴。”
她居然不气,平静无澜。
惠灵泄气不少,有意刁难都激不起容小双的怒气,自己跟个跳梁小丑似的唱着独角戏,又有什么意思。
“罢了,跟你多说也无趣,我就是见到你进宫,想着也许久未见了,故而过来看看,你走吧,去替父皇办事,本公主也要回宫了。”
眼见惠灵情绪的变化,转身而去的落寞背影,容小双有些不忍,大脑闪过一个身影,竟不可控制的说了声:“柳方之最近都在将军府忙着练兵,还担着一些城中护卫的工作,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入宫面圣的,不过,他很好,公主不用担心。”
惠灵的脚步顿住,头未回转,耳中嗡嗡乱响,片刻之后,才应了一句:“知道了,谢谢你。”
一路回到自己的寝宫,惠灵的眼睛酸涩,眼眶泛红。
贴身服侍的小宫女吓了一跳,这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若是受了欺负,那还得了。
“公主,公主,怎么出去一趟,弄的这般戚戚哀哀,难道谁有这么大胆量,敢在宫里欺负公主,要不要奴婢去禀明皇上,将那人好好教训一番。”
惠灵脑袋嗡嗡作响,头痛不已,拽着抬脚就要走的宫女,斥责一声:“别说风就是雨的,告诉父皇又能如何,他近来忧心秋收宫宴的事情,已经够烦的了,就别过去了。”
她不耐的挥挥手,示意小宫女退下,自个儿靠在床榻上,整个下午,都在想着容小双和柳方之的事,想着想着,架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亮之前,苦思一夜的惠灵猛然从梦中惊醒,看着周围一片冷寂,裹紧了被子,靠在床榻上接着想梦中所在。
“柳方之啊柳方之,为何你的柔情,只给了梦中的我啊,梦醒时,你与她就像是一体的,总拒我于千里之外。”
惠灵念叨着这句话,直到江公公在宫门口传着话,说是圣上驾到,惠灵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披衣下床,顾不上整整头发衣衫,就匆匆跑出去接驾。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信和帝蹙了蹙眉,这孩子,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好在这里只有父女二人,江公公也不会乱说,长公主的面子未失。
“你这丫头,穿成这样就跑来见朕,好在自个儿的皇儿,朕也不嫌弃,怕只怕,被那些太监宫女们瞧了添油加醋的到处乱传,传到你母妃耳中,她肯定受不了。”
一番嗔怪,几句轻责,父女二人便如平日一样玩闹开了,信和帝待了好几个时辰,瞧着惠灵面上重现灿阳,这才见缝插针的,试探着说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