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们又通过环绕这片巨型“天井”四周的木制回廊,去了其他六家楼阁。它们分别是:橙青拂户、黄阙云台、绿绦碧亭、蓝田暖阁、靛颔啼楼、紫气东筑。
闻人袭看全了这七阁名字后,看出来了其中的颜色内涵,在心中默默想到:不如开个第八家,就叫做彩虹。
“姑娘今日想去哪待着?”老鸨脸上堆着笑着问。李管事都那样吩咐了,她自然不敢懈怠。
“就第一家吧,红色看着暖和一些。”闻人袭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青楼能跟青楼有什么区别呢?她第一次来,去哪里都一样吧。
“好。那姑娘随我来就好,麻烦李管事通报给主子吧。”老鸨看向李管事,毕恭毕敬地说。
“嗯。她需要什么都准备好,这是主子的意思。”李管事看了一眼闻人袭,心中不停地忖度着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看着主子对她的态度,难不成她真是未来的女主子?这样想着,他对闻人袭的态度更加恭顺了。
“是。”老鸨也不敢怠慢,带着她走到了红尘梦栈,安排给她一个单独的房间。这走廊面对着主院,也是露天镂空的设计,他们上了好几层,直到最高的七层。
“楼层越高,越是难请的姑娘。越中间的,越是名声大的。这中间的房间是惊蛰姑娘的,眼下她在曌明抽不开身,房间也自然空了出来。你是主子安排的人,便住在她的隔壁吧。”老鸨一边走,一边与她解释,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
闻人袭进了房间,打量着四周。
里面的装饰非常简洁,还是以红色为主题,红色的幔帐从床上延伸到了地面,重叠繁复,像天鹅羽毛一样柔软。她打开了一旁的衣柜,发现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都是青楼姑娘的装束。
“姑娘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去叫人为你沐浴更衣,打扮打扮。”
“嗯。”闻人袭直接躺在那张床上,瞬间一股极其舒适的感觉从背部蔓延到了全身。她伸了个懒腰,侧身躺着,看向窗外。
不知乐承荏叫她来,究竟是为何?但愿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太过复杂。
没过多久,老鸨带着几个姑娘跟伙计拎着热水走了进来。她被伺候着沐浴更衣,然后穿上了老鸨为她挑选的衣裙。
“主子有对你们说今天晚上的安排吗?”闻人袭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想着,乐承荏虽然对她保密,但对这些下人可未必。
“姑娘不知?”老鸨一脸惊愕地看着闻人袭,手中的动作猛然一顿。
“主子说过,不过我忘记了。”闻人袭装作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
“主子要选夫人,”老鸨贴近她的耳畔,悄声说,“外面那些个门派见主子不近女色,塞不进自家姑娘,便自作主张举办了一场女子之间的比赛,说是要为城主择一位夫人。主子当然对此恼火,提前几日匆匆赶来是为了立威,所以安排了姑娘您。他今夜踏进青楼,看似随意地选一位青楼姑娘作为夫人,便是要打那些人的脸。”
说到这里,老鸨露出一副恭维的笑容,“看来主子对姑娘您非常上心。主子行踪不定,但在玄天城这么多年,身边可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一位女子呢。”
这下轮到闻人袭惊愕了,甚至有些愤怒。怪不得他三敛其口,这种事情她一定不会情愿的。假扮夫妻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荒唐,她一时接受不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乐承荏,一个在曌明捏着自己命脉的人,她巴不得离他远些呢。
但来都来了,她也没办法退出了。因为被隐瞒了实际情况,她的心中燃起了丝丝怒火,直接把穿了一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然后指着架子上面最边上的那件,“我不穿了,把那件衣裙拿给我,最暴露的那件。”
既然要她演青楼姑娘,那她做戏一定要做全套了,让他不知如何收场。
老鸨没想到这位姑娘这么开放,本以为她会很扭捏地挑选一件最保守的。她听话地递了过来,让手下的小侍女为她换好了衣服。
“还有,为我准备烛火。”闻人袭又冷冷地提了一句。
老鸨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没过多久就帮她穿上了那件衣服。
“好,我这就差人去准备。姑娘请来梳妆吧。”说着老鸨做出了手势,带着闻人袭来到了梳妆镜的面前。
闻人袭听话地坐到镜前,看着小侍女为她梳发,上妆,贴花钿,带首饰。
“姑娘的眼睛真是漂亮,”老鸨看着她,由衷地说,“就连鼻子也是,嘴也是。人家都说人有些缺陷才完美,但依我看,姑娘真是天底下最标志的人物了。”
闻人袭听了她的夸赞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别的话接上。在几个小侍女有条不紊的忙碌下,她的妆容不一会儿就完成了。她睁大了双眼照了照镜子,看清楚里面的妆容后,她又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扯开一个明媚的笑容,似乎很是满意。
“姑娘还有什么需要的吗?算时间,蜡烛已经摆好了。”老鸨将她从座位上面拉了起来,然后让她去屋中另一个角落去查看乐器之类的物件。
“没有什么了,我准备好了。”闻人袭对老鸨突然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斩钉截铁地说。
“那姑娘跟我去外面候着吧,先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出了什么岔子。”老鸨看时间差不多了,对闻人袭温柔地说道。
“嗯。”
于是,老鸨带着闻人袭走出了回廊,让她倚在栏杆处,俯视着在一楼寻欢作乐的众人。外面夜幕降临了,青楼也到达了夜间开始营业的时间范围,人山人海,人人都想争到第一排的座位,却无人胆敢闹事。
因为他们都明白,七阁是城主的产业,若在这里闹事,势必会得罪了七阁背后的势力,也就是二十四楼。他们最忌惮便是二十四楼的冬季阁,因为冬季阁就犹如游离在人世间的幽灵,来无影去无踪,就连动手都是静悄悄的。
此时,舞台上满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她们唱着跳着,脸上挂着笑容,使出了浑身解数魅惑着众人。而且这编舞也确实很吸引人,让观众们的情绪非常高涨。闻人袭仔细看了看众人,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也许是乐承荏带着面具的缘故,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他,脸上不禁浮现了淡淡的笑容,但一想到乐承荏什么也不告诉她,她就突然冷了下来。
台上的司仪看见在高高的楼上,老鸨与闻人袭缓缓地走了出来,便心领神会地对着众人说:“各位客官,今天晚上的重头戏,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你们不是说今天晚上有个什么新晋花魁要拍卖初夜了?”台底下有个心急的人抢先问道。
“是啊是啊,人呢?让大爷瞧瞧。”心急如焚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只是没有人带头喊而已。
“我们七阁的女子可不少,各位客官如此期待吗?”司仪耐着性子,跟他们谈起了话。人越是得不到一个东西,在得到的时候才会更加惊喜,这是他拖延时间的目的。
“那花魁就是花魁,能跟别人女人一样吗!”
“你再多说一句话,老子灭了你!”
“别急啊各位客官,今天也是她第一次登场,别把她吓坏了。”司仪依旧是慢吞吞的语调,做出了一副颇为无奈的表情。
“那怎么才能出场?”
“这位客官问得好,也许需要大家跟我一样,先喝口茶水,然后看一看其他姑娘的演出,这姑娘就变出来了。”司仪一副胡说八道的架势,令那些观众敢怒不敢言,却也真的开始越来越期待花魁的到来。
“姑娘,城主大人已经到了。”老鸨在楼上悄悄地说,看着乐承荏戴着面具的脸,由衷地浮现起了一丝敬畏。
“你们觉得城主是个怎样的人?”闻人袭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不由得产生了好奇心。
“城主是一个很严肃的人,看起来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老鸨见她问起,便也认真地回答了起来,当然话都是挑最好的来说,万一这姑娘是城主正追求的人呢?她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成熟稳重?严肃?”闻人袭不可置信地看向老鸨,重复了一遍她的形容词。
“嗯,而且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有些冷峻,但内心很温柔的人。”
冷峻?闻人袭在心里又质疑了一遍她的用词。好像乐承荏一开始拿酒浇她的时候,确实毫无怜香惜玉可言。
见闻人袭不信,老鸨还加了一句,“我们二十四楼所有人愿意替主子卖命,是因为他很护短。他平日里对我们异常严苛,但是一旦在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会第一时间反击回去。我们都相信,我们这是主子与属下最好的信任关系。”
“你知道他受过什么伤吗?”闻人袭突然想起来那次在客栈里,他脱去里衣,背上一闪而过的疤痕。
“主子没有受过伤,他一直都很强大。”老鸨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别的不说,这一点她是非常笃定的。
“他没有在玄天城踏入任何一家青楼,对吗?”闻人袭听她这样说,不免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笑容。因为在这里他没有跟任何一个女子过夜,所以人人都不知他背上的伤痕。
“主子从来不踏入青楼,”老鸨慌忙为乐承荏澄清了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主子若愿意踏足烟花柳巷,有个什么意中人,今天就不会让姑娘来了。”
闻人袭听罢缓缓地点点头,将复杂的目光放向了一楼的乐承荏身上。
既然这样,那么这道伤痕就是在曌明留下来的了。回想起曌明的那段日子,能打伤乐承荏,又能让乐承荏乖乖挨打的,恐怕只有一向苛待于他的曌皇了吧。
那他在曌明那般行事,恐怕除了隐藏自己的势力,更有失望后的几分自暴自弃吧?
“瞧,她已经出来了。”司仪这时用眼神引导大家看向楼上,然后一动不动地盯住了闻人袭的脸还有身形。不为别的,实在是闻人袭太过美丽了,他在青楼待了这么久,除去一个惊蛰,他就再也没见过这般姿色的女人了。
只见七楼之上,一位女子正凭栏相望。一双妩媚的眼瞳暗送秋波,白皙无暇的肌肤透露着淡淡的粉红色,一张樱花似的薄唇娇艳欲滴。她的身上穿着红色的曳地长裙,外面套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外衣,长袖垂地,裙摆摇曳,上衣紧紧地贴在凹凸有致的身上上,勾勒出了杨柳般的蛮腰,白皙的长腿若隐若现,一双玉足踩着红色的舞鞋,脚腕处还带了一只铃铛,惹人怜爱。
她虽说没有惊蛰那样的风情万种,但眉目之中另有一份空灵圣洁,别是一番滋味。
“这位客官……”台上的司仪尴尬地看着一名男子,后者流出了鼻血,却毫不自知。
男子羞愧极了,拿着纸帕处理着,却还不舍得离开。
“这位姑娘,比惊蛰花魁还要带劲啊。”台下众人缓过了神,议论纷纷。
“反正老子势在必得了。”
“若能与她销魂一夜……”
“能看一眼,真是值了。”
而乐承荏却觉得自己的心中莫名燃起了一丝怒火,有一种想把这些人眼睛挖出来的冲动。但是为了后续的进展,他还是忍了下去,狠狠地瞪了司仪一眼,然后用一双喷火的眼睛看着楼上的人。
“这位姑娘叫做小桃红,今天是她第一次出来接客,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司仪看见乐承荏那双骇人的眼眸,吓得浑身一抖,不知自己为何惹得主子不快了,“下面请小桃红姑娘为我们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