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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像是做出了重大的决定一般,云锦郑重地:“好,我信你。”

既然选择了,就别去想太多。

陆少卿心底里有种渴望,仿佛在慢慢地苏醒。就像是沉睡了一冬的种子,弱小的须根艰难地破土而出,期盼着阳光雨露的垂怜。

他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腕,带着薄茧粗糙的触感,很温暖。

“骨头是好的,许是伤到了筋脉。”

丝丝凉风夹着淡淡花香,陆少卿浅浅地笑着。

他是个可以让人平静,让人安心的人。似乎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心,使人不知不觉便对他放下戒备,生出了安全感。

想着严冬那凶相毕露的模样,云锦气不打一处来:“瘸了就瘸了,反正丫头婆子一大堆,养着呗。”

陆少卿用轻松的声调,说着残忍的话语:“砍了她一双手,给你赔罪,好不好?”

云锦的心微微地揪起,迎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只一眼,便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砍去双手,以这个时代的医术,还能活么?就算能够活下去,失去了自理的能力,骄傲如严冬,岂不是比死更痛苦?

云锦摇头,急切地:“不要。她是个疯子,我跟她计较做什么。”

“要不,灭了黑水寨,省的你以后看见了心烦。”

云锦只是想教训教训黑水寨,出口恶气而已,没想把人往死里逼啊。况且灭了黑水寨,要怎么跟大哥交代。

“不是……少卿,你听我说,有时候吧,需要些上蹿下跳的人,日子才不会太无趣了……”

这是什么状况?怎么要为自己的对头求情?

黑水寨众人被撂在一旁,听得陆少卿和云锦旁若无人的言谈,有目瞪口呆的,有吹胡子瞪眼的,总之表情十分精彩。

严冬仿佛突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一般,原来他根本就不在乎。

一场擦肩而过的邂逅而已。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对陆少卿的感情再真挚,再炽热,到了这一时,这一刻,如同过后的火堆,只剩灰烬。

浑身的力气被抽干,看着他的背影,那些甜蜜已经变成了惆怅。

严冬的声音干涩而嘶哑:“陆公子,我……黑水寨……无意冒犯公主……”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林秋一把拽着她:“四妹,你糊涂了!你怕什么?弟兄们都在这儿,大哥和三哥会为你撑腰的。”

李春动摇了。

陆少卿身上散发出的,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风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自信自得,明显不是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公子。

严冬泪流满面。

报官,砍手,灭了黑水寨。当这些话从陆少卿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像刀割一样疼。

凭着直觉,她知道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黑水寨是她的家,黑水寨里的人是她的亲人。她不能在自己陷入泥潭之时,将这些关心自己的人一同拖入深渊。

碧衣萧萧似当初,梦魂纵有也成虚。

严冬朝前迈了两步,陆少卿戒备地回身,笔直地站立在云锦身前,如同一颗根基牢靠的大树,来为她遮风挡雨。

抬起衣袖,擦干眼泪。苦笑着,严冬说:“我没有别的心思,我只是想向公主赔罪。”

陆少卿眉峰紧蹙,严冬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行为显得太突然,让人感觉不真实,以至于无法相信。

“你不相信是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严冬无奈地耸耸肩,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从中了邪似的着迷开始,一切都那么疯狂,好像一辆偏离了主山道的马车,拐来拐去地进入了一条死巷。

自己还是那个西省三十六山,七十二寨里名头响当当的,拿得起放得下的严大姑么?

林秋伸出一手,狠狠指着陆少卿:“我四妹喜欢你是看得起你。陆少卿,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他又转而安慰严冬:“四妹,你长得好,心肠好,脾气好,浑身上下什么都好,是他没福气,你别难过。”

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陆少卿对严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林秋此时,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忧。

陆少卿眼眸微斜,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他,冷笑着:“再好的女人,不是你的,又有何用?”

云锦心中的惶恐不安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少卿登上前台,成了这出戏当仁不让的主角。他不但气势凌人,更是慧眼如炬。只凭着只言片语,眉梢眼角,就看出林秋对严冬的暗恋之意。

最隐秘的心思乍然被人掀开,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林秋恼羞成怒,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憋了许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干脆不再废话,仰天一声狮吼,握起拳头,朝着陆少卿抡了过去。

陆少卿神色不改,身形不动。待得林秋的拳头逼近身前,掌心外吐,五指猛地弯曲成爪状,凌空将林秋的拳头抓住。

林秋猛虎下山的势头硬生生地被截住,那股蛮力犹如惊涛拍岸,却找不到突破口,无从宣泄。

陆少卿叹息着,语调仿佛羽毛拂过般轻柔舒缓:“有胆子耍横,没胆子表白,还要帮心爱的女人找男人。林秋啊林秋,你说你是英雄呢,还是狗熊呢?”

林秋双目爆红,后背升腾起一缕薄薄的白雾。

不好。

李里暗暗叫苦,所谓旁观者清,陆少卿的武学修为远比三弟高。三弟强行驱动真气,怕是要以命相搏了。

林秋气聚丹田,扎稳弓步,身体朝前方倾斜,将全身的力气一瞬间凝结在拳头之上。骤眼看去,拳头上似乎隐隐带着劲风。

陆少卿巍然不动,只是抓着拳头的平直手臂承受了力道,微微内收,不过片刻,疾推而出。

林秋眼睛一花,仿佛看到无数青光似飞剑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只听他惨叫一声,朝后弹起,倒跌在地。

林秋五内俱焚,挣扎着想要站起,不料胸口一痛,生生地一口血来。

“三哥。”

“三弟。”

李春和严冬惊恐万状,一左一右地扑了过去,将林秋夹在中间,呈保护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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