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埋在岁月的风霜无法企及的地方。
情到浓时,朝朝暮暮便是两情长久;缠缠绵绵便是生死不渝。
一切自有它的归宿。
或相濡以沫,或相忘江湖。
固执,挽留,强求,是不是对待爱情最好的方式?
苏宛若的影响余波未散。
云锦的脑子里闹哄哄的,各种各样的念头如同走马灯急转而过。
府门挂起了红灯笼。
桔红色的光,氤氲弥漫,融化了刺骨的冰冷,散落一地温暖。
灯笼下站着一人。
他的脸隐藏在暗夜里,陪伴他的只有孤寂的影子。
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如此静谧,如此美好。
陆少卿淡淡地:“你回来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
“你饿不饿?”
“我饿了。”
话叠着话,两人几乎同时发声。
云锦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顿觉烦躁不安渐渐消散,轻松不少。
其实烦恼无处不在,只看你怎么面对。
迎上陆少卿笑意倾泻的眼,云锦说:“陪我吃饭。”
郁闷的时候就想有个人来陪。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敷衍你懂吗?你就不能敷衍我一下吗?”
陆少卿有点为难,可还是应了:“是,我现在又饿了。”
“好极了。我想吃清炖蟹粉,油爆大虾……”
“……”
过年的喜气仿佛空气一般充斥着陶城的大街小巷。
爆竹声声,烟火阵阵。孩子们享受着快乐,大人们憧憬着未来。
这一个新年,年味浓郁,阖府上下,过得欢欢喜喜,有滋有味。
云锦除了给府里各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请来了戏班,吹吹打打,着实热闹了好多天。
正月十五,花灯盏盏。吃过汤圆后,这年,便算是过完了。
云锦开始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琉璃工坊上。
工坊的人每隔半月会向云锦汇报工坊的情况。琉璃烧制的进度,银子的花销,明面上看,都很完美。
正是这个完美,让云锦不放心。
世间万事,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事事顺利。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和烦恼。
工坊的人办事得力,有分寸,但毕竟不是自己派去的。因此云锦只能知道他们希望她知道的事,这远远不够。
云锦打算,从二十几个孩子里挑上几个,进入琉璃工坊。一方面,云锦需要在工坊里培养自己的势力;另一方面孩子们渐渐长大,跟着工坊里的匠人学得一技之长,也是好的。
翻来覆去地衡量,征求了孩子们的意愿,最终,云锦定下金哥、石头、小全三人。
阳光透过晨雾,潮水般地荡漾而来。微风轻盈地在天地间起舞带来了春的消息。
进入琉璃工坊,顿时觉得温度骤然升高,热人。
工人们干劲十足,热火朝天。有的工人推着小斗车,里面是满满的矿物石料;有的工人将各种各样的石料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放进窑内烧制;还有的工人拿着长长的铁杆,铁杆的一头是已经成型的胚料,一边在灯火上烤,一边用剪子铰,用镊子拽。
噪杂声,吆喝声,拉扯风箱的呼呼声,构成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大总管老丁正在指导工匠将胚料造型,见云锦亲自前来,停下手里的活计,随手扯下肩头的毛巾擦着汗:“小姐,您来了。”
老丁对这位平易近人的公主印象很好。她友善、礼貌,记得工坊里每一个工人的名字,从不会仗着身份指手画脚,每次到工坊来都会带上一车肉蛋,一车蔬菜水果。
“新年新气象。我来看看大家。最近工坊情况怎样?”
老丁咧开嘴,笑道:“工坊一切都好,小姐放心。”
“这就好,辛苦大家了。”云锦说着,指了指金哥三人:“这三个孩子,是我从京城带来的。我想将他们留在工坊,学些手艺,日后也好有一技傍身。老丁你看如何?”
老丁爽朗地:“小姐交代下来的事,自然没问题。只是他们初来咋到,一切必须从低做起,从头学起,很苦,很累,能坚持么?”
金哥、石头和小全齐齐挺胸,神采奕奕:“我们不怕苦,不怕累。”
老丁鼓励着:“好、好,年轻人,就该有志气。”
正说着,奶声奶气的婴儿啼哭声传来,与工坊生机盎然、如火如荼的场景格格不入。
一个圆圆脸的年轻人抱着红色襁褓,苦瓜着脸,朝老丁走来:“大总管,这娃娃,我是真没法子了。刚刚喂了些泡馒头,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又哭了。大总管,你行行好,我宁愿回去砸石子,也不愿带娃娃呀。”
云锦探头去看,那是一床红色棉布缠枝花小被,被子里紧紧裹着个小小的,弱弱的,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娃娃张着小嘴,使劲地哭着,上气不接下气,脸蛋儿憋得通红。
“是不是尿湿了?”云锦不太肯定地问。
年轻人无奈地:“我才刚给换的尿布。”
老丁有些尴尬地挥挥手:“去去去,今儿轮到你照看。要不你去问问谁愿意替你?”
年轻人看着怀里的娃娃,眉间拧成“川”字,如同看着烫手的山芋:“大总管,可是,我不会带娃娃呀。”
云锦见状,伸过手,接过娃娃,很轻,像棉花一样软软的身子,还带着婴儿特有的馨香,云锦的心霎时变得柔软起来。
云锦笑眯眯地边轻轻摇晃,边问:“工坊里怎么会有个娃娃?”
“正月初八,工坊开工大吉。一大早的就发现这孩子被扔到了工坊门口。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薄薄的一小床被子。大冷的天冻得浑身发青,哭的声儿跟猫儿叫似的,太可怜了。”老丁说着,摇头,叹气。
“是个可怜孩子。”
也许是云锦的怀抱比较舒服,孩子渐渐停止了哭泣。那红扑扑的小脸,那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可爱极了。
年轻人大喜望外:“大总管您看,娃娃不哭了。”
老丁瞪了他一眼:“小姐在呢,别放肆。”
年轻人缩了缩脑袋,站到了一边。
金哥忍不住地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娃娃水灵灵的脸蛋:“咦,娃娃笑了。”
娃娃半咪咪着眼,粉的小嘴菱角似的,特别天真无邪。
“老丁,工坊里都是大老爷们,带着个娃娃,着实不方便。不如我将娃娃带回去,你看怎样?”
老丁马上应了:“小姐心善,实在是这娃娃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