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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姓错姓取错名

我爸爸“过三日”那天,爷爷给爸爸取的名字,是叫国日呢,还是国庆呢,并没固定下来,但祸根已经埋下了。

祸根是怎样埋下的,乡亲们都对我讳莫如深,直到我当兵后第一次回家探亲,才终于揭开谜底。

生活玩笑妙趣横生,我的兵当得好好的,回来探几天亲就不想当好了。太是上帝有意的安排了,安排得天衣无缝,那么巧合。

探亲到家的当天,还没有三个钟,有人就来找娘,老井边见到我爸,偏不问,偏要去伙房里找我娘,开口就问老婶子也,你崽真回来探亲了?据说在部队当的真是文书?当兵的都是拿枪拿炮的,你崽到部队里真拿上笔杆子了,恭喜恭喜,你家出文曲星了,文曲星是大家的,我也有份,乡里乡亲的都有份。

娘在忙一顿好吃的,从没听到这等好话,第一次听,很不适应,受宠若惊:“当兵当兵,当的是兵,我不知道兵里分什么文书武书,是文书了难道就是天上的星星了?哪有可能。”

来人说得很神秘:“有,有可能的,占姆岭院子那个快要死了的活鬼算准的,半边瞎子算了一辈子的命,都算得准。亲口对我说,算不准你崽这个八字,他死了不要埋,直接喂狗。说算准你崽会回来看他,我哪里信,谁也不信的,可你崽真回来了,这就怪了。”

我娘也答这就怪了,半边瞎子也真是,墟墟赶集都要来我家坐坐,总是问我崽的生庚年月,个把月没赶集了,快要死了,还在帮我崽算这算那。“我崽要回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信里没写,打电话也没说,他是怎么算的?”

“我就是奇怪,才来找你老婶子核实核实嘛。”

娘问瞎子还能下咽不,想吃什么喝什么不,来人答道空手就行了,没儿没女的“五保户”,要死了,别人的子女来看他一眼,很知足的很知足的。来人说了就走了。

我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昏头昏脑的,放下背上的军用帆布包就想睡觉。毕竟是探亲,两年没见爸妈了,不能不与爸妈亲热几句,确实也就几句,就上厢房屋里睡觉去了。

被娘叫醒吃饭吃饭很不心甘情愿,娘一说瞎子算卦,一说文书武书,还说文曲星,我倒醒了,用部队学到的北方战友腔调说:“瞎扯,瞎扯,瞎子瞎了眼睛东扯西扯。”娘呸我:“你要回来谁知道?今年给家里写了几封信打了几个电话?信和电话都没提到过嘛,瞎子没算准,你怎么回来了?”

爸不喝酒,家里没酒。我想喝上一杯,爸问:“部队学会喝酒酒了?一去部队就学会了?”

娘呸爸:“年轻人不会喝酒怎么混?”娘用得出一个“混”字,我惊奇了娘。

饭后,娘催促我趁天黑前去看半边瞎子,我说早了早了,待天黑吧,越黑越好,不看早了。

九点了,天很黑了,娘又催,我说还早,部队里还在打篮球呢。

我知道娘是要跟着我去看半边瞎子的,早早备了电筒,还梳了梳头发,一副出远门的样。

又过了半个时辰,我溜出家门,娘还是跟在我屁股后。我停住脚步,生气了:“娘,你去我就不去了。”

娘很生气:“娘又不是去你部队见你的首长,给你丢丑了?”娘说这话,我不得不伸手抢过电筒,转身就快步地走。走几步,回头看,娘跟在后,再回头看,娘还在后跟,只得放慢脚步,让娘走在前,电筒照亮娘走路。

去占姆岭院子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与半边瞎子说什么呢,有什么话可说呢,除了叫声爷,爷得两个字连着叫,叫成爷爷,于行将就木的人还有什么意义?!

快近瞎子家门口时,娘快步进去了,我停下来,仰望星空,脚踩大地,拉一泡长长的尿液。闭上眼睛,竟然想起了半边瞎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模样儿——那时瞎子不太老,滚瓜烂熟的算命书还在翻还在看,别的玩伴把他的破书当毽子踢,我不但不踢,还总是制止。有一次,为了护书,还与人打过一架,打输了,是我流血了,红血染红了算命的八字书。有过一次那样的对话,好像是一问一答,瞎子先问的我。我后来也问他了,他也一问就一答了。

瞎子:占胜占胜,我这破书,下次当毽子踢,踢就让踢,你不要护着。你矮矮的,打架不行的,我心痛你。

我:我还要护,毽子是毽子,是踢的,它是书,不是毽子,不是踢的。

记得,记得,记得当时瞎子突然来了很大的力气,硬要拉我入怀,我拼命反抗挣扎,还是被他拉入了,紧紧搂抱我,嘴巴亲我脸蛋,还用胡子扎脸蛋,边扎边说,好家伙,喜欢看书,你将来超过你祖宗十八代,给你五毛钱去买糖糖吃。那是我第一次被外人那么紧紧搂抱,第一次体验受宠若惊。其实我只是脱口而出。

那年我九岁,正学习查字典,他家里有一本,我看了定价,不止五毛,要四块多。我想说要字典,怕他不给,我就启发瞎子,与瞎子有过这样的对话——

我:听我爸爸说,你是自学成才的,也没上一天学,自学是怎么学的?

瞎子:我哪叫自学成才,我叫自学活命,瞎了半边眼睛,看八字有人信,不能随便糊弄人,得把人说服说准,人家才有钱给。自学,就是自己学习,不要老师教,字典里查字,了解字的意思,看八字要出口成章,不懂意思成不了章,章是文章的章,不是盖章的章。

我:什么叫文章?我学习写作文了,作文是不是文章?

瞎子:啊——,你写的作文呀,哪称得上文章哟,还早得很。写得出文章的人很了不起,你想了不起呀,要多看书,多看书,自然就变聪明了,文章是聪明人写得出的。读好学校那种书呀,不一定,不一定,不算,不算,不是一定不算,起码不一定算。

我: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老师这样说的。

瞎子:呸,呸,呸,放他娘的构屁,会写文章的人难道还怕走遍天下?你小子给我记住,告诉你,天下最怕写文章的,坐天下的添仔还怕呢。

我:天下最怕写文章的?添仔是什么子?

瞎子:这个,这个,要懂,你还早得很。

我:我没字典嘛,有了字典,一查就懂。

瞎子:字典里有,全有,我也是字典里学的。字典里的焚字,上面双木林,下面一个火,同语文的文,是烧火的意思,查到焚,保证出现“焚猪靠如”———什么时候懂了这四个字,你就懂了坐天下的添仔是怕学好数理化的,还是怕天下写文章的儒生。

我:是书生,你没学过拼音,发音不准,声母韵母分不清,书生的书发卷舌音,思,思,思污书,不是西,西,西语儒错了。

瞎子:我明白我就不是瞎子了。

我:你没瞎,没全瞎,只瞎半边,是半边瞎子。留下一只不瞎是看世界的。

瞎子:嘿嘿,别人骂我半边瞎子我早就打人了,你,你,你小子,这样骂我不是骂,不是骂,是表扬我,是表扬我,从没人表扬我,你表扬了,你表扬了,你,你,你,聪明,聪明,聪明,顶呱呱,顶呱呱,丁呱呱,丁呱呱。

半边瞎子又发音不准了,絮絮叨叨表扬我,我怕他絮叨得没完没了,不敢纠正他前面的顶对了后面的丁错了。他自己絮叨完了后,呸呸呸,呸了很多,呸叫果书误人子弟,学生们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叫果书塑造出来的模型脑袋,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思想就没有自己的灵魂和头脑。

我其实半懂不懂,但也目瞪口呆。瞎子以为我听懂了,听得津津有味,更加絮絮叨叨,絮叨很多句思想思想。我问思想是什么,瞎子说你敢问你就有思想,不敢问就没思想。

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思想吗?问了瞎子,我自己说出来:我的思想是要你的字典。

记得当时的瞎子大叫两声,啊呀——,啊呀——,表扬说你是这样思的这样想的,合起来就是你的思想。摸着我的头说,恭喜你,你没投错胎,投在书商门庭家,投在官宦人家里,你不是你,聪明绝顶,绝顶聪明,都是浪费。说完,又想拉我入怀,又想亲我抱我搂我,我怕他又用胡子扎我脸蛋,挣扎一下脱开他身了。

我走时,瞎子奖我五毛钱去买糖糖吃,说他的字典翻破了,会买本新的送给我。我低头看着五毛,说不买糖糖吃,攒起来,买本成语词典。瞎子说买买买,买糖糖吃,买糖糖吃,字典,词典,我都送我都送,都是新华的,都是新华的。

瞎子最后说的两句,我特别信以为真,说多看几个八字,当少看几个就是。我在学校学会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游戏,想与瞎子游戏游戏,但瞎子不懂,我拉他不拉,拍打我的手,骂我怀疑他的人品侮辱他的人格,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不出口,觉得没趣没味,撒腿就跑。边跑边说,我有了字典词典,都是新华的,比你强十倍,看八字算命,比你强二十倍。

瞎子变疯子了,突然捡起个大石子从天空中向我砸来,边砸边说:猪,猪,蠢猪,蠢猪猪,蠢猪猪,猪喽喽,猪喽喽,喽喽猪猪,算命强十倍二十倍算强吗,百倍不算,千倍不算,万倍不算,亿倍还不算。

回忆懵懂少年时与瞎子唯一的一次交往就这么简单,野外撒一泡尿,加上站着抽一支烟就完了。

后来见瞎子很多次,都不敢看他,有次多看了一眼,他竟然撵我追我,捡起石子,抛得很高,落得很近,近在他脚边,咚的一声,砸向大地。

瞎子撵我追我砸我那次后,我怀恨在心心怀鬼胎了,第二天就付诸行动,因为他不但买新华的字典说话不算数,还不与我那么友好了。

瞎子一次又一次,已经无数次,三六九街上赶墟回来,也即看八字回来,经过我家门口都要瞅一眼,但没有一眼是叫住我,是喊我,是来来来,是买了新华字典送给我。瞎子忘了买新的新华送给我,我一偷了他的破新华字典就把他彻底忘记掉了。

他忘瞎子忘得一干二净。可瞎子竟然没有忘记我,瞎子是瞎猜的,瞎猜的瞎子竟然猜到字典是我偷的,街上赶墟回来经过我家门口,不再是瞅一眼了,而是要坐坐,有时还高声喊叫我娘,拉腔拉调喊,时而喊“六妹媳妇”,时而叫“阳鬼仔媳妇”,喊叫后,往往是命令的口气,还不搬张长条凳子出来给我来抓抓痒痒。我亲眼见过娘搬过一次凳子给瞎子,见过他脚上的牛皮癣,双脚搭在长条凳子上,左手抓左脚,右手抓右脚,抓得很用力。

有一次我挑井水回来,实在避不了瞎子,瞎子半边眼睛瞅了我好久,瞅得我想放下水桶逃跑。瞎子心眼那么小,字典都偷了四五年了,我都十四五岁了,读初三上学期了,他还那么耿耿于怀他的破字典。

瞎子一走,我娘问我,问我什么叫作文,作文是不是文章,文章有什么用,我说作文不是文章,写得好才是,反正是又不是,不是又是。以为说懵了娘好,娘就不会东问西问了。谁知娘越懵越问,问前打个招呼,说是瞎子问的,要她问的,我是怎么回答的要告诉瞎子的,下一次搬凳子给瞎子抓痒痒时要告诉瞎子的。娘再问的我并没作答,他瞎子不是我什么,瓜葛子亲戚都不是,更不是我的老师,我没有义务回答瞎子这种间接的提问。

据说,据娘说,下次赶墟,瞎子去得早,清早就经过我家门口了,敲门问娘我是怎么回答的,娘瞎编我的回答,说是我的回答,我说的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其实是娘也道听途说的什么读书有用论。

据说,据娘说,下次赶墟,再下次赶墟,再下下赶墟,一连几次赶墟,瞎子没喊我娘,没要娘搬张长条凳子给他抓痒痒。

瞎子心狠,心硬,忘了我娘,忘了我爸,也忘了我,长达一年多,及到我考上高中。

瞎子心坏,心怪,我没考上大学,反而幸灾乐祸,见我爸就笑,见我娘更笑,笑得贺喜一样。又要娘搬凳子给他抓痒痒了,见了我爸也敢下命令,只是见了我还不敢下。

有一次,瞎子连声喊“六妹媳妇”,我先听到,主动搬那张长条凳子给他抓痒痒,瞎子先说不敢不敢,后说不坐不坐,硬要站着,望着我嘿嘿又嘿嘿,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走了,但扭头看了又看我。

就是这次,就是我考完高考后不久的这次,我埋藏心底多年的第一句问话终于问出口了:“娘,你又不是没有名字,瞎子怎么从来不叫你名字呢?”

记得当时娘平静得很:“哪样叫不是叫,六妹是你奶奶,你奶奶叫六妹,我是媳妇,是六妹的儿媳妇,叫六妹媳妇没叫错,他是瞎子,爱怎么叫怎么叫,我听惯了。”我接着问了第二句:“怪不得他有时叫你阳鬼仔媳妇,‘鬼仔’二字多难听呀,你怎么也答?”记得当时娘也答得很平静:“阳鬼仔是你爷爷,在城里给日本鬼仔做过挑夫,你爷爷死得早,你爸爸才几岁就死了,我嫁来时,瞎子这样叫我是不答的,好多年后突然又这样叫,我还是不答,但瞎子硬要叫答我,我才不得不答,瞎子说答吧答吧,不怕了,世桃变了,盐论自由了。”

我顺着石头台阶往上走时,因是低着头的,身子前倾,脑子里突然又多了一桩对瞎子的记忆,耳旁炸响了一个独为我当兵远行的“千子砣”鞭炮声。

我当兵时,我胸前戴红花时,瞎子也燃放了鞭炮的,不过放迟了一点。瞎子早就买了鞭炮,得知我走的消息迟了一点,加上步履蹒跚,别人都燃放完了,车子要发动了,他才拿来“千子砣”,不是丢在地上点烟火,而是手拿鞭炮,点着了,拖着,跟在徐徐启动的运兵车后面小跑着。

应该说,瞎子——这个瞎子——这个我马上就要见到的躺在床上要死了的瞎子,是我告别故乡当兵新疆时最后一个消失在我视野里的人,我探头车窗外看到的最后一双挥着的手是这个瞎子的一双手,双手用力猛挥。我不懂味,虽然探了头出车窗外,但只有一只手伸出窗外,挥是挥了,挥得很随便,甚至像大人远行,招呼小孩子在家里听妈妈话,做好家庭作业,学校听老师话,别打架,乖,乖乖的,等等一样。

记得,我当时归队似箭,尽管还不算归队,新兵不算归队。但心已似箭了,视野开阔起来一样,眼睛里很快就没了瞎子。瞎子视野里有我,我消失在车里,他双手冲车子挥了很久。

我推门进屋大吃一惊,瞎子哪里要死了,活得好好的呀,不是卧床不起,连躺都不是,木架子床靠墙壁那头是颗歪脖子脑袋,是人的脑袋,是瞎子的脑袋。

说话还有中气:“你回来了就好。你六田叔要跟我打赌,我说你一回来就会来看我,他骂我要死了,讲的是鬼话,好像丢了他的丑。他是教书先生,你写回来的信都是他念给你爸听的,回信也是他回的,来来回回只字没提探亲事,我不可能比他还先知道”

瞎子叫我坐坐坐,指着烟说:“这是他刚才送来的一条好烟,打赌是一包烟,牌子随便,他愿赌服输,硬要买一条好的来。”唠叨说一天一包,十天十包,十天里我还死不了的。“你探亲假期半个月有吧,天远地远的,应该有的。”

我刚听瞎子一说,甚至还没听瞎子这一说,就已经在奇怪他这个瞎子了。我这个探亲假期是歪打正着得来的,没有争取。一个战友不愿意回家,他也是农村兵,江西的,女友认为他是个修筑公路的工程兵,出息不大,甚至没有出息,与他分手了,他觉得回家丢脸,真的不回家探亲。我这连队文书多管闲事,向指导员汇报时添油加醋,说农村兵都是来寻出息的,我也是,甚至更是,我也有女朋友了,我怕我女朋友一脚蹬了我。指导员引起高度重视,随便一句:那你得回去一下,给你半个月探亲假。

我不想正面回答我的假期,我特别奇怪算命的瞎子为什么算得准我回来探亲,好像我打了电话给他,写了信给他,告诉了他。实在找不出一句好的问话时,我胡说八道:“你这爷爷太好,待我亲孙子一样,当兵时那么送我,我脑袋缩回车子里了,您老人家看不见我了还在向车子挥手。”

瞎子突然变得红光满面一样:“你还有这等记忆?还有没?没了吗?小时候,我追你,打你,捡石子砸你,你还记不记得?说不说得出为什么?”望着我,容光焕发地望着我。

瞎子还有这种记忆,我的耳朵就是聆听了。

“你那爷爷啊,了不起,了不起,力气大得很,艺高人胆大,英武得很,大上海敢闯。”瞎子要坐起来,“比你那爸强多了,你爸与他爸没得比。”真坐起来了,“你爷爷在世,自然活到像我这样老死的话,今年八十三了,少我两岁零几天,可惜死得太早太早了,不该死的死了死了。”

爷爷怎么死的,我不是没有问过人,问过爸爸,可一提及就扳着脸孔。问过别人,都讳莫如深。多次问娘,娘说我嫁的是孤儿,孤儿不知道的死,嫁过门来的媳妇怎么知道公公哪个死法。娘还说了,她也很想弄清她公公老子是怎么死的。

我敬瞎子一支新疆产的“雪莲”时,瞎子两眼放光,说一辈子没抽过这么远的好烟,死前终于抽上了,值了!值了!“如果,如果你爸爸有你爷爷在,肯定不是孤儿,肯定送你爸读好多好多书,肯定吃上国家粮了,至少不是现在这个养猪的命。”

瞎子还帮我憧憬未来:“那你,那你,肯定就不是今天的你了,不是清华就是北大的高材生。”

我听不得这种空头支票一样的空头人生假设,但听瞎子假设得非常有趣味性,还是蛮高兴的,又敬一支烟,刚想叫爹,甚至叫成爹爹,没想到这个瞎子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你就废了,废物的废,废品的废,废是什么意思,你查过字典没有?比浪费的费还废。”

我脑筋再怎么急转弯已经来不及了,意思太反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掉头,空头人生假设支票都彻底否定了,幸灾乐祸一样,好像我现在当兵的命很好,好得比北大清华毕业的大学生坐上高级办公室还好。

“我爷爷是怎么死的?”我干脆利落一句。“

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还好,我还在活,迟了,我也死了,你永远解不开这个谜了。”刚才还有中气的瞎子,似乎倏地变了个样,没刚才那么红光满面了,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我是……我是……我是知道你爷爷死的……死的……怎么死的……怎么死的……的……的……的……的最后……最后……最后一个人……健在的……健在的……大活人……没有……没有……没有一个……知道了。”

瞎子的土坏子茅里烟雾呛人,我受不了,想到外面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刚踱几步,踱到十五瓦的电灯泡时,不往外踱了,只抬头看缠满蜘蛛网的电灯泡了。瞎子咳嗽一声,问:“想不想听死人说死?”我竟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毫无反应。

“不想听你可以走了。”

这句我听清了,听清这句,我才把我看电灯泡和泡上的蜘蛛网时想到的话说出口:“爹,爹爹,你应该不是个文盲,不是瞎了眼睛后才从字典里开始习字的。看八字的,本来就叫先生,叫八字先生,文盲不可能从字典里识字识成您老这样的八字先生,自学不可能像您老这样成才。”

瞎子瞪眼望着我,我真不是恭维瞎子:“您老是个谜,我在部队也时不时猜您,猜了您老两年了,您老就是吊着的这只灯泡,本来可以发热发光的,但受蜘蛛网束缚了,只能发点微略的光,为社会里人,想改变命运的人,看看八字,算算命。”

瞎子虽然坐了起来,还是歪歪斜斜靠在床框边的,一听我把他与蜘蛛网和电灯泡联系在一起,又红光满面了,叫我坐坐。

“你说这等话,今晚,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我点头,猛地点头。

“什么叫壹酒捂八年?”瞎子问得突然。

我懵懂得很:“是就是,是壹酒捂八年就是壹酒捂八年,不能说叫。”

“要说叫,说叫才有味。”瞎子嘿嘿又嘿嘿,“它叫壹酒捂八了,就不得不开始诗神了,年年诗,诗了几年,我不瞎眼睛,诗的就是我。”

“那是山连是盐然灾害造成的。”

“是盐个屁,没斋核,风调雨顺,历史总有一天会该秘的,但即使该秘了,笔杆子们不一定敢去写。”

“怪不得我爷爷诗于壹酒流林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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