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叶轻飘一把抓过打横的被子盖得没过头顶,腰以下根本就没有被子可盖。
不对!这不是轻松得了的一天,垣顷她……叶轻飘顶着被子慢慢坐起来,然后把被子一点点拉到怀中抱着。
是的,也许睡着了就忘记了,可是一切并不会在醒来后就过去,所有的感觉都会自动跳过睡觉这个过程连接得天衣无缝!
垣顷死了。这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阳光照射进来,鸟声沸腾,一切都很干净。叶轻飘闭着眼睛,直到阳光把她迎着太阳的那一侧脸烤疼。
她一手摸着墙壁慢慢走到楼梯口。大家都在堂屋坐着,叶轻飘看到一张陌生面孔。
“你说风起时水中你的倒影无与伦比。”更云手指敲着桌面,“这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它要真是一句咒语的话,为什么换了那么多个地点念都同样没用。”
“嗯。的确。要真是那样的话,凤矣肯定会笑到复活,人家随便刻了一句话,结过我们抱着它山上水下念了两天!”卷堆叉着两个指头又是呲牙又是摇头。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事情能够到这一步我们已经很满足了。目前正有半城以前的百姓从四处赶回来,有城主在,重建半城大家都很有信心。”
这声音?是他。
以前不能看到他脸的时候,叶轻飘就在猜想拥有这样声音的人到底长什么样,现在他头发拨开整齐的束好露出脸来,叶轻飘当然要好好看看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那沈远江讲话的时候头老是不停地转向每一个人去与人家的眼神交流,这就搞得叶轻飘无法好好地看到他的全貌。
“下去看呀,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苏桂在她身后观察许久后故意用肩膀拐了她一下才往楼下走去。
“谁,谁……谁偷偷摸摸了!”叶轻飘狡辩完后嬉皮笑脸对着扭头看她的所有人:“我那是为了看仔细后好当面溜须拍马!”
“嗯?”
大家都冲着她。
“呵呵呵。”叶轻飘走到屋子正中停下再仔细看了一眼沈远江,“之前觉得你身材很好,现在一看,你的眉毛和嘴长得更好看!”
沈远江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挨坐在他旁边的寸言看了他一眼,突然变得很是严肃,整个人霎时变成了一座与所有人绝缘的冰山,只不过谁都没有感受到“寒”,包括叶轻飘。
“需要看那么仔细吗?哼!”叶轻飘挨着更云坐下,更云立马板着脸往旁边挪了好几屁股。
叶轻飘刚坐下,沈远江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即站起并退到座位区之外,叠掌弓腰:“城主,沈远江失礼!”
“长得好看的人不需多礼……”,嗯?叶轻飘脱口说了一句,立马回味刚才听到的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寸言的脸已经酸到可以拧得下水来,赶紧招手:“喂喂喂,别乱扣帽子哇,我叫叶轻飘,那什么‘主人’我还没有听顺呢!”
“依择余城……”沈远江一下子有些着急起来,赶紧上前半步。
“不许说啦!”叶轻飘赶紧笑着打断他,“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好像很热闹!”
“回城主,我们……”
“唔!”沈远江刚开口叶轻飘又鼓着眼睛瞪着她。
显然,沈远江已经在这很短的时间里调整好了自己,整个人看起来从容了许多。
他微笑着把手放下,坐到了叶轻飘她们对面的一个凳子上:“我们在说山上那句刻在崖上的话!”
“噢,你身体底子虽无人可及,但之前猎杀千嶂抱的时候受的内伤太重,加之垣顷那个……”卷堆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因为他看到叶轻飘的脸上突然布满了痛楚。
是的,大家都还在年纪小,容易在吵吵嚷嚷的环境中变得没有心事,可也正因如此才会更加容易愁上心头。
“咳……”卷堆转着眼珠子观察了一圈所有人,然后说道:“总之就是你昏迷了两天,我们把后山的事告诉了沈远江!”
“嗯!”叶轻飘眨了几下眼睛,把笑容重新眨上脸庞。
“更云!”
“啊?”
“你说你好漂亮。”
“啊!”
“说啊。”
“呃!”更云脸一下子红起来,抓着后脑勺:“这样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了,是配不上这句话?”
“噢,不不不,咳……”更云咳了一声,清了一下自己的嗓子,抬头挺胸,先把所有气聚在丹田处,然后用洪亮的声音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好漂亮!”
有人的茶才喝了半口就被他这句话噎在了半道,有人直接笑喷出去。
“嚎……!”叶轻飘差点被气死!
“你好漂亮!”
大家全部看着脱口而出的沈远江,纷纷对他竖起大拇指。
“原来是这样……”更云一拍大腿:“那句话应念‘风起时水中你的倒影无语伦比!’”
“你是怎么想到的,飘飘!”更云拉着座位上的垫子一屁股就挪回了原来的位置,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才傲娇地坐得离人家远远的。
“这是一句凤矣跟择余撒娇的话,我也是在听你们讨论的时候突然间明白的。”
“城主,这句话需要在什么特别的地方说吗?”
“嗯……”叶轻飘极力思考着。
“在刻字的山崖对下来的江岸边。”卷堆、叶轻飘和寸言几乎同时说道。
“好的,我安排好后再来请城主一起到江边。”在听完三人的话后,沈元江同更云、苏桂一样,都不懂这其中的原由,但他并未做过多的打探。
“你,你……”听到沈远江左一个城主右一个城主叫得甚是顺口,叶轻飘很是无奈,但开口后又不知如何阻拦。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准备了!”沈远江抱拳作别。
“发什么呆?”寸言在叶轻飘的更下一个台阶坐下来,只不过叶轻飘朝着大门的方向,寸言则是朝着叶轻飘侧面的方向。
暴雨过后总会有一个艳阳天,像极了命运!不时有荼蘼花花瓣飘进院中。
叶轻飘深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别伤心,或许垣顷并不希望有人替她伤心。”
“所以到最后她都没想再看我一眼,再跟我说一句话?”叶轻飘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都带着哭腔。
“飘飘。”寸言看着这个满眼通红的姑娘,她,实在是太爱哭。
叶轻飘强忍着眼泪,但还是有两大滴“嗒”地掉在衣服上。
“不是每一个分开都够得上一场隆重的告别!”
寸言看着叶轻飘,语重心长。
“所以,我并配不上她的一场告别……”叶轻飘的眼泪接二连三,最终成线。
“飘飘,你不该钻这个牛角尖。她没有跟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告别,连死亡都是自己抱紧自己去承受。我们无法揣度她的心思,但要尊重她的选择,也要相信自己。”
“是吗?”叶轻飘抱紧自己的手望着寸言,满眼的泪花摇曳着。
“嗯。”
“如果有一天,我们也会不告别就分开吗?”叶轻飘直起身来巴巴地望着寸言。
“呵,傻丫头!”寸言坐过来伸手拢过她的头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离开,那么谁也阻止不了,纵然是生死,我也会来跟你告别!”
“真的?”
“千真万确。你那么固执,我怕我不说明白你会一直绞尽脑汁!”
叶轻飘总算是破涕为笑,温顺地把下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突然又直起身来:“那我们可不可以不分开?”
寸言的手在她头发上一顿,“呵”地又笑出声来:“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不,你还没回答!”寸言已经起身拉着她的手,但叶轻飘双脚使劲蹬着地,身体往后倒,紧紧拽住寸言。
寸言回头看了一眼险些把他拽倒的叶轻飘,手上一使劲就把她拉起来带着往外跑:“以后慢慢说!”
繁花似锦,落英缤纷。
叶轻飘站在自家大门前,忘记了手中还牵着寸言的手。只一会儿功夫,她头上身上就铺满了花瓣。
眼前的整条大街两旁全是各色鲜花,姹紫嫣红,头顶上的花树树梢上全是扑簌簌飘着花瓣的树荫,遮天蔽日,阳光从那些缝隙里洒落下来斑驳地投在那已铺起厚厚一层花瓣的路上。
偶尔才见到的三两人,虽是兴奋难掩,但总归是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扒开花瓣露出地面才踮足经过。
“这是半城吗?”
叶轻飘伸出手接过那些落下的花瓣,一颗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上。
“是,是我们家门口。”寸言侧身抬手轻轻扒拉下落在她头顶的花瓣。
“飘飘!”
“嗯。”
叶轻飘看向寸言时,他也正温暖地看着自己。那只抓住她的手放开了,然后环过来搂住了她的腰,一股暖流顿时传导开来,然后脚下一轻,她随寸言一起乘风而起。
那满大街的花一直开到了江边,俯瞰下去,整个半城突然多出了一条彩色的花带,弯弯绕绕、绵延不绝。
他们在半城卫队的山头上停下来,那些花一直开到了江上,经过码头一路继续在江上延伸,那是进出半城必经的路线。那些花开得不输城里的,唯一不同的是城里的是从头顶的树梢一直笼罩下来的,而水上的皆是腰以下那么高的花丛,没有一株花是含苞待放,所有花朵都开到了鼎盛的时刻,争奇斗艳、十里飘香、万里飞花……
“这是……”
“一路繁花!”
“一路繁花?”
“对。”寸言扫掉叶轻飘头顶的花瓣,帮她把斗篷戴好:“卷堆告诉我的,在垣顷走后的第二天大家一觉醒来就发现了!”
“是曳心?”
“大概吧。”
“他喜欢垣顷吗?”
“不重要了。”他把她塞到自己的正侧面,这样从北边吹过来的江风就都被自己挡住:“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一个结果。”
“可是……”叶轻飘双手抓住寸言的臂弯:“可是我却希望凡事有个结果,一个明明白白、可以说得清的结果!”
“嗯。”寸言看着她清秀的面容:“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