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是半夜时分醒来的,醒来后像一抹孤魂野鬼似得起身跑到西苑的藏酒窖下面,且念念有词神神叨叨地说:“夜半三更趁火打劫最好不过”。
说是地窖,其本质上还是宫殿,只是一所通向地下的宫殿,她不由叹道:“陆羽呀陆羽,你还真是奢侈,修个地窖都比别人家的华光。”头顶上悬着几百颗大小不一的明珠,乍看上去像一幅星空图,灿烂生辉。
陆羽想笑:“偷喝别人的酒还敢这样理直气壮地抱怨。”但他板着脸,严正地守在最后一座门,最后一扇门在这宫殿中显得尤为寻常,普普通通的漆红小门,门上的漆还有些斑驳,旁边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桃树,花开得层层叠叠,像一层红粉色烟纱挂在树干上。只是用手摸时,只感觉一片凉悠悠的云彩,原来是云彩幻化的。
在天上,因为寿命漫长所以神仙们很无聊,天边堆积的云彩到处都是,神仙们便有一段时间突发奇想用云彩幻化成各种东西,流云最大的特色是流动所以自带很强的可塑性,因此流行了很长时间,但因为是幻化的实用意义不大,后来又找到别的乐子,便只成为小孩子们修习法术的练习。
“这么多年你这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云起笑眯眯地拍拍树干说,而拍得那个地方在那一瞬间流云四起。
陆羽板着脸:“你倒是好,不吭不响地跑在外面好多年,天庭差点想把你的仙位给撤了。”
陆羽老是这样,看起来比谁都古板比谁都不愿违反条条框框,总喜欢教训人,总喜欢在心里吐槽,但是他像个守门人一直在原地守着等待他们几个。
云起掏掏耳朵:“你可真麻烦。”“那你不要喝我的酒。”他板着脸。
她立刻转身走了两步:“不喝就不喝,谁稀罕你。”而后出其不意转身在陆羽身上点了几下,洋洋得意,“哈哈,傻了吧。我今天把你的酒全部都拿走。”
陆羽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有眼珠子转了转,那模样颇为搞笑。
等她进了那扇小门后有些傻,什么都没有。
她转过身问陆羽:“怎么回事?我的酒呢”陆羽转了眼珠,本属正常现象偏生她读出一股子嘲笑。原来都隔着等着她呢。
云起上下打量了一阵,点了下头“哦,我明白了。”拿出以往的招数“你再不动我可就亲你了啊”
陆羽秒怂,立刻恢复成原样。
“怎么回事,酒都跑哪去了?都被你喝了”陆羽提到酒,也不板着脸了,面带忧愁“你没看出这被人下了屏障吗?”屏障?
云起着实没看出来,“确实,嗯,没看出来,不过我这些年好多功法都不曾修炼,早就忘了七七八八”想了想:“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得罪了哪位大神?把你的酒给封了。”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笑了。
陆羽瞪了她一眼,然后表情忧伤地说“怎么可能?”
云起顿了顿:“不知道?什么情况”她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倒是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一位蓬莱的小丫头喜欢过陆羽好长一段时间,也追了好长时间。
陆羽挠了挠头,“算了,先上去吧。”
话是这样说,然而云起却蹲在地上,看着什么。有了好一会她才起来说:“走吧。”
“陆羽,你知道我在整个天界为什么只喜欢你这里吗?”
陆羽是有疑惑的,问:“为什么?”
“因为你这里有四季。”他们上去了,西苑里一切都在月光下笼罩,轻轻的风吹拂着,树影摇动,沙沙的。云起在游廊上找了个地坐下,陆羽没有坐,只是站着。
她仰起脸,不知是在看月亮还是在看游廊上的裸露的木椽。他听到她淡淡地说:“我在外面时,我见过一条游廊,上面挂满好多小铜铃铛,铃铛系着稍长的穗,每次起风都叮叮当当的。”他不用看也知道,反正西苑的长廊是空空荡荡的。
他知道她情绪飘忽不定,时而高兴,时而低落,就比如此时。
“你的酒被封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吧,你提到的时候一点都不着急。”云起维持着仰视的姿势,然后又将腿支起来下巴放在膝盖上,问旁边的他。再大的仇恨,再浓烈的情绪得不到回应都会随着时间变淡,像你握着一根很长很长的绳子上下震动,开端的绳子会随着震动,但力道传递到最后什么波动都没有了。
他点点头,“是啊,我找了很多人但都解不开,刚开始气得不得了后来就顺其自然了。”他苦笑。“你那批酒压了大概六七万年之久吧”,她笑眯眯的说。
陆羽终于嗅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狐疑“你别告诉与你有关啊”。然后就见她笑容极其灿烂地说,“你猜啊。“
神仙的寿命是真的长,动辄上万年挂在嘴边都是寻常,哪怕记性再好总会对以前的事有所遗忘,留下的只是有个对往事留有的某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