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都给我出去!这不可能!”玲珑气急败坏吼叫着,一扫大家女儿的乖巧娴静,安神医也是莫名奇妙,惶恐郁闷。
原来,刚刚请来的安神医在把脉一次后,又要再把,连续几个来回依然断不了病情,梓木心想,安神医看起来正人君子,也不像几次三番调戏女子借机轻薄的人,可是按安神医以往的诊断速度,今日种种又着实有些奇怪。
安神医眉头紧皱,犹豫又徘徊地揉捻口中的语言,思忖怎么表达才算合适,终于,他向下狠心似地道,“姑娘有孕了。”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梓木整个人惊诧不已,脸色紫僵,恨不得钻进地缝,尽管与他毫无关联可听来真让人羞愧十分。
玲珑也慌了,她一介处子之身从何来的孩子?更何况如今自己也并不是真的身体不适,不过是刚刚借着个借口来推辞,怎么会真的有孕?还是说,和男子接触就会有孕?她一向不闻男女之事,婶婶乐道议论的,也多半是负心汉、花心郎,她们口口声声地,“男人如豺狼”如今她真意识到了,今天不过一面,便惹来这些奇怪的事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还没有多久,玲珑就听见了小姐来探视的声音,依稀有梓木小声细细,“这件事万分保密,我们是玲珑姐姐唯一亲近之人,更况主子您也应当知晓这些事,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妥当。”
果真是奴才品性,不问是非真假就报给他人。人总爱以关心的名义刻意放大事由的硕大,解决问题的人少,看热闹的人多,不是自古以来就如此吗?玲珑心想。
门打开了,小心翼翼又略带暗哑声的。潘多拉打开盒子时,最害怕的不是飞来横祸的未知,害怕的是不知如何收场,找不到锁的茫然。
“玲珑,你跪下。”女子的声音稚嫩,却决绝地如临深渊。
“我为何要跪。”玲珑抬眼,一双大圆眼顿时打下了露珠,整个眼眶红丝遍布,神采尽失,望去只如同烤糊的红藕,浆着凝滞的血色。
眼前这看来娇柔的女孩直挺起胸脯,“你是奴才我是主人,我怎么不能让你跪。”玲珑瞪大双眼,她一向知道自己的卑贱是铁板上钉钉的,众人心照不宣都留给彼此妥帖的面子,可如今就是这样自姐妹的人,丝毫不掩饰她身份的权威和高视的傲慢。
“你犯我家规,未婚先孕,说来还是我这厢的,真是令人不齿。这孩子生出该怎么交代?孩子的父亲是谁?”
玲珑压抑不住内心的怒气,依然坐在床榻上,仰头望着瓀儿,“我从不和任何人厮混过,那安大夫一定是诊断出错。不相信我吗?我每日的起居还不是和小姐一起,究竟我有什么内隐你能不清楚吗?”
瓀儿就这样直接迎着玲珑藏着怒火的眼神,丝毫不觉羸弱,“我当然知道,你一向洁身自好,不与外人纠缠,可不代表你不曾与家丁有染。”
正这时,进门的梓木正欲上来劝架,眼见门前小姐伫立便换向行走,却不想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丑态毕露。他抬眼瞥见,瓀儿正望向他,“梓木,你如实道来,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玲珑和梓木皆是一头雾水,且不说二人平日里都是恭敬相处,光是玲珑比梓木大三岁便拉开了二人距离,梓木虽然一直心悦姐姐美色,却从未僭越。此时瓀儿的回复焦灼着三人空间里的窒息之感,如同说书人平白无故开启一个味同嚼蜡的故事。
“荒谬!马佳瓀儿,我在此立下毒誓,若我真的有孕,我宁愿披头覆面,含毒致死。你大可告诉老爷,让医生再来测验,我身体既无不适也从未有染,我不相信这子虚乌有。”玲珑低头不再望着小姐,眼下她只想让众人散去,冷静一番。
马佳瓀儿冷笑,“姐姐,您在这歇息吧,梓木,我来跟你说说。”梓木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才不过十六,对眼下的事好像寻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梓木也正奇怪,安神医是当初救驾圣上,挽回皇帝一命的盛京名士,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喜脉都会弄错呢?然而冰清玉洁如玲珑,难道当真有人与她私通?
外头热闹不凡,竟是灯火通明杯盏交错之状。瓀儿挥将之前的错愕感,羞赧地游离于殿席之后,一片薄纱屏风掩住她的形影恍惚。“清竹,我每每想到姐姐,心都有所不安,你仔细思量,她可曾······”瓀儿抬头,清竹正端重持着杯皿,面色惨白。“不曾不曾。”清竹恍若无言,又把瓀儿的心逼到了死胡同之中。刚才的瓀儿不是不愿相信,实则是安神医技艺高超,加之梓木与她形影不离。母亲曾说过与男人相处许久便会生子,因而女子要洁身自好为妙,如今黑白参差、真相如真似假,倒是吊诡地瓀儿一时无措。她当然知道玲珑姐姐颇为守贞,又机灵敏捷,然而若恶人真怒,存心戏弄,这与之种种又如何逃脱得掉呢?
命运在一开始就下好了注脚,即使看来针线缝的不够利落,不过假以时日,针脚总会被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任人嗟骂。
眼下,老爷正与各位谈兴大发,侃侃而谈如今文坛些许风骨,“各位,近日老夫研读黄彦行的文章,那清遒笔劲、道理其间真是令人不禁称赞!这临近的客宾可是黄大师的堂兄?果然一家做派,大家风范!”一片听来格外清朗齐整的笑声,间或有酒杯碰遇的悦然。“咱们老爷也是学习不悔啊,要说这诗书文采,我斗胆卖弄品味,这焦侍郎的门生玉树先生不止人可真是玉树临风,文字笔墨虽有新潮加点,然实在俊逸青春,鄙人读来也是心难抑制神采飞扬,想及当年戎马关山,与将军一同征战的岁月,感慨良多啊。”
席间议论声片片,这其中一人巴掌拍的格外地响,定睛一看,此人大目长鼻、身材魁梧,五官构造却又有江南园林似的小巧和精妙,看来格外公正严明,威武神采超乎众人。“感谢各位对舍弟的欣赏,本人正是玉树的长兄效禹,各位幸会。”说及,效禹同各位抱拳示笑,只可惜席间众人并不大待见这个举止跋扈的小伙子,都避开眼光。不过也难怪,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煊赫人士,且不说年龄大这毛头小子不止一截,资历威严也自然拥持较重。令人稍显欣慰的是效禹显然不在意这些,依是嗤嗤笑了一番,随后酒入肚肠一饮而尽。
清竹看及,突然恶心口嫌,似是被冲了经脉一般,寻常一向娴静异常的她立刻转身而去,动作声稍大。
“清竹,你怎么了?”瓀儿一双如鹿般的小眸子视去,略带惊慌与错落。
“眼前这个人,是个真真实实的骗子!这世间男子的恶臭都被他一人占了去!”言及至此,清竹羞愤跑走。
女子与男子的交恶理由通常从不复杂,缺乏了性和情爱之外,便是牵扯进亲近之人的情爱,不过说到底,厌恶也终归比无视来的强。如今效禹怕是什么都忘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