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将夕阳的余晖吞噬殆尽,暮色已尽,灰蒙蒙的云朵裹挟着皓月悬于正空,天色黯淡,淡淡的月光倾洒至盛京城的亭台楼阁,人间灯火纷繁,与皓月孤当的冷清隔着天堑,那朦朦胧胧明暗夹杂的灯火,像是阴暗中点燃的一抹暖光。
“哒哒哒。”
门扉被轻轻叩响,寂静夜里冷清的巷子里唯一的声响显得异常得清晰。
“谁?”
门内传来男子的疑问。
敲门的人微滞,犹疑了一瞬,只是开口道:“是我。”
女子清甜的嗓音掩盖住了微抖的声线,大概也是意识到她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来敲男人的门,是一件很不妥的事情。
男子开了门,低眸看着低着头脸颊微红的女子,温言温语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女子低着头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今日,傅公子在席上好像并未多食,这是我准备的一些吃食,还有......不知公子今日可被那猎犬所伤,就备了一些外伤药。”
打开盒盖,是扑鼻而来的食物味道,今日宴席中途被打断,自然是没顾上吃得几口就结束了,胃里还有几分空虚,现下长相精美可口的食物摆在眼前,胃十分坦诚的发出了一声轻脆的“咕~”。
傅橖看着门口有些尴尬站着的小语,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出了个小糗一般,嘴角扬着合适的温柔弧度,“姑娘,进来坐会儿吧。”
小语本想送了东西就走,傅橖这样一说,小语微怔,脸颊更红,以为是自己的小心思被发觉了。正尴尬不已时,耳边又听得:“云水阁的盒子放在我这边,也不大方便。”
原来如此,小语轻微的呼了口气,原来是他认出了盒子是云水阁专用的盒子,不过确实如他所言,云水阁专用的盒子遗落在外面,若是富贵人家倒也寻常,可他的身份实在尴尬,若是留下,只怕又要惹得他人一番口舌。
小语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傅橖取出吃食碗筷,慢条斯理的品尝着,微动的薄唇莫名让人有了食欲,小语情不自禁的看向他,“好吃吗?”
问完就后悔了,他这样身份的人,虽然尴尬但应该吃过许多山珍海味吧,忙改口道:“我手艺不好,你别介意。”
“不过解决温饱而已,本就不需要多么苛刻的美味。”傅橖浅浅的笑。
小语的心却一下子坠入谷底一般,果然,是她做的太不好吃了。
实际上,小语猜的不对。
傅橖没什么表情的吃着,感受着舌尖难得能感受到的美味,余光微微扫到对面有些沮丧的女孩,这些天的紧张好像都一去不复返了。她猜错了,他没吃过多少山珍海味,有很长一段时间,其实甚至连温饱都没法保证,而且,即使是跟山珍海味相比,他相信,她的手艺也不算很差。
小语实在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乖乖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又忍不住左看右看,屋子里的摆设与风情极奢的风格不一样,是非常的简单的摆设,几乎大半都被书籍给占了,此刻他左手边的桌上还放着一本开着的书,小语探了探脑袋,看清了上面的字后,不由在内心耻笑自己,做什么自取其辱呢,看清了又如何,她又不识字。
但是总这么呆着不说话实在也是折磨人,小语笨拙的开口:“傅公子,方才在看书吗?”
这话说得,书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儿,不看书看什么,看寂寞吗?
小语尴尬的笑了笑。
傅橖却晃若未觉这个问题多么的笨拙一般,“是的,在过不了多久,就要开考了。”
“那,祝你取得个状元!”
小语是真心的祝福。
若是他高中了,即使不是状元,应该也是可以得到认可了吧。
“多谢你了,姑娘。”小语走神之际,傅橖已然用完膳食,将碗筷放入盒子,收拾好了。
小语见状,知道自己该走了,讷讷的拿着药,“这药......”
“多谢姑娘美意,我并没有受伤。”傅橖婉言推拒。
“这样吗?那,公子晚上看书当心眼睛,早点休息。”小语腼腆的笑了笑,离开了。
屋外夜凉如水,感受着胸腔里砰砰跳的心脏,脸上更是止不住的泛红。想起烛火下,那张温柔俊秀的脸,好像心间处有什么在发芽一般,满满涨涨。
隔着一块木门,傅橖静静地凝视着黑黢黢的门板,手指上还残留着食盒的温热,胃里久违的饱腹的感觉——为了夜里挑灯夜读可以精神集中,他已经许多日未用晚膳了,那些分来照顾他的人,在外面自然是对他百依百顺,看起来恭敬不已,关起门来却又把他当作是空气一般,他不去说,他们就当没这个人。
关起这扇门,日子就好像又回到了来盛京城以前一般,人情冷漠不堪。
母亲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担心他有没有吃饱了。
那天撞上的姑娘,还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