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周,文静都在为自己的安排而感到骄傲,白天在学校忙着学习、刷题、讨论,哪怕落下一点,都有一种负罪感,第二天看到同学们那已经做了好多道题、有备而来的样子,感觉自己像是错过了一个亿,立马就想着要赶紧赶紧,不能掉队。中午不回吴姨家吃饭,也给自己节省了不少时间,一般文静就直接在校门口买两个馒头,5角钱,又便宜,又能填饱肚子,学校里就有开水炉子,直接就解决了一顿饭,而且多出来的时间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在那做题了。文静特别喜欢这种单调的令人心静的感觉,有时候忙、累、题目错到怀疑人生,觉得自己可能考不上理想中的大学的时候,她就干脆什么都不想,就一直沉浸在这种看题、做题的单调美中。人生何尝不是这样的呢?不可能每天都是打了鸡血的,总要归于平静。
放学时,轴承厂一中和二中的时间是一样的,一中是高中,二中是初中,所以文静经常会在骑车会吴姨家路上的时候遇到阮丹。以前阮丹都会跟文静说上两句,然后再骑车追她同学,跟同学一道骑车往家去,可这天下午,文静老远就看到阮丹,刚要开口叫她,阮丹故意一转脸,先一步骑走了。文静心里咯噔一下,吃了个闭门羹,不快活极了。到了楼下,文静下车,看到阮丹正在锁车,文静推车过去。有了刚刚的经验,文静这回没有打算开口。可阮丹并没有要先走的意思,反而好像是在等着文静似的。
文静弯腰锁车,阮丹双手插在口袋,背着书包站在那儿,在文静身后说到“没事儿,你就专心学你的习不就行了吗?别在我妈面前演戏。”
文静一下子憋红了脸,昂着头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你能干是吧?每次故意在我妈面前表现,显得你很懂事,我们不懂事,然后我妈就说你好,我们都不如你!”
“你瞎说什么啊。我哪有表现?”
“不是吗?我妈不在家,你就煮饭,饭碗吃完自己送厨房,不买这不买那,天天就搞学习……你做这么多,我妈都看到了,就天天说你比我和我弟懂事,你高兴了是吧?”
文静被她说的都震惊了。看吴姨傍晚了没回家,我把饭煮了,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吃完饭把碗送厨房,这是自己从小就被妈妈教的呀,至于不怎么花钱、搞学习,难道我都不应该这样做嘛?自己现在不就是只能这样做嘛?我自己做我自己的,关你什么事呢?
原来,文静自己以为的所有的再平常不过的事,在阮丹看来是这么有心机的事。想想,得感谢阮丹今天这么坦诚布公地质问自己,否则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到来给阮丹姐弟俩带来了这么多的对比和伤害。怪不得阮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与之前没法比,原来阮丹已经视自己为争宠爱的那个人了,对敌人一样的人,谁还会有好脸色呢!
文静被她说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文静觉得,大不了就说开,这样反而比藏着掖着的好。
“我做的都是我平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事,你妈觉得我好,是因为我是客人,你是自己家孩子,谁都会发现别人家孩子的优点,不会天天直夸自己家孩子,反过来说别人家孩子的,对我,你妈那是客气,她希望你们更好。我家没你家有钱,没你家有条件,我妈送我来读书,我都已经十分庆幸了,我不读书,跑这市里来干什么?跑你家借宿干什么?你不读书,你以后照样有你爸妈给你撑着,给你安排好,你不会下乡种地吧?我不读书,不懂事,就只有回乡下种地这条路啦!我从来没想过故意表现,故意让你跟弟弟难堪!”
文静很激动,一口气说完,压根没想过要给阮丹插话的机会,也根本不在意阮丹的反应,她说的是心里话。她知道阮丹不喜欢自己,甚至是看不起自己身上的穷酸气,但没关系,自己只是借宿三年,又不是比父母家庭,只要自己认真读书,哪点差呢!
阮丹倒是被文静的气势镇到了。之所以能这么有底气,因为文静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也真是这样做的。阮丹看着文静,嘟着嘴,也不好再还嘴。文静锁好车,上楼去,阮丹跟着也上楼了。
文静心想,她完全能理解阮丹,吴姨一手包办,阮丹姐弟又有什么好做的、好锻炼的呢?所以文静以为的习以为常,对别人来说就是新奇、是难得,更是威胁。
也好,今天两人亮了牌,彼此心照不宣。文静还会做自己认为的习以为常的事,但是会多考虑阮丹的处境,相信阮丹也知道了文静的心中所想,尽量不去歪想。当然,人,尤其不是亲人,一旦心里产生过隔阂,也很难再产生多亲密的关系了。文静只期待安安份份的把学习搞好,努力考上大学才是结果。
那周骑车回家,文静和李娟吐了一路的苦水,李娟什么都不用说,只要静静的听着就行了。一直叽叽喳喳的李娟,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作为礼善往来,李娟也倒了自己的苦水。她租的房子房租不便宜,所以就找了另外一个女生合租,结果两人总是在小事上矛盾别扭不断,一天还好,每天如此,是真心不好受。想分开租,就意味着重新找房子、算房租等等,李娟爸妈家一共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女儿,李娟爸是极其反对给女儿读书的,说女孩子读什么书啊!学个裁缝以后进工厂,打工挣钱,然后顺理成章嫁人生娃就行了。李娟妈讨要半天,好不容易让李娟上了高中,如果再三天两头为这些小事烦家里,那她爸肯定直接让她回家,不要读书了。唉!这样想想,自己的困难到李娟那儿,就什么都算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