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的何若尘吐出一口浊气,睁开清澈的眼睛,一夜打坐吐纳,精力充沛,四肢充满了莫名的力量,他走下床铺,随意的施展了两下身手,拳脚生风,出击的速度比之以前快上数倍,变化明显。
顿时孩子心气大起,纵身一跃,身子腾的一下弹了上去,他的头颅与夯土房顶来了个亲密接触,他欣喜的揉了揉头,这清心咒果然奇妙,入门基础的经书,便能改变人类的体质,那如果是高阶的法术呢?
何若尘渴望的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呼风唤雨,对于今天九天宫之行抵触感大降,他收拾了牙面,人已经出了房外。
天蒙蒙亮,不少人还在梦乡,他在路上一阵疾行,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西街的九天宫,此时停下脚步,竟然呼吸平畅。
九天宫的兵卫分为两班倒,保持着十二个时辰全天值守,看守的兵卫瞧见何若尘走来,自觉的让出了道路,恭恭敬敬的弯腰见礼,他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入了宫门,往主殿行去。
主殿外站着一个头戴官帽的官儿,他像无头苍蝇般来回走动,面色甚为着急,只是未闻云中召唤,不敢冒然入殿。
一见大大咧咧的何若尘,他们仿佛找到了救星,平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低声下气的率先拱手道:“卑下,辽东治安司司长马洪,见过小仙长。”
“你认识我?”何若尘开口问道。
马洪约四五十岁,一脸愁容,头上戴着的乌纱帽微微有点倾斜,一身青蓝官袍竟然有了几摊污迹,瞧那黑黝黝的颜色,好像文房四宝中的油墨。
马洪哭丧着脸道:“小仙长的音容面貌早已通传了辽东官府上下衙内,卑下担任一司之长,岂能不知。”
想到楚国人画的画像,就觉得搞笑,人体身貌基本横竖几笔,勾勒出一个大致的人形,尤其是面部,那么抽象派的五官真能辨别出容貌来?
何若尘不置可否的道:“马司长此次前来,是要进宫面见师尊的吗?”
马洪激动的点了点头,一把抓住了何若尘的手臂,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唬的何若尘瞪大了眼睛,暗暗想来,这什么狗屁司长不会失心疯发作了吧。
马洪演戏功底深厚,他一大把年纪竟然想哭就哭,泪眼婆婆的道:“小仙长救救卑下.....”
何若尘嫌弃的推开了他紧拉的手掌,好生宽慰了一番:“马大人,有什么话慢慢道来,不要失了官家的脸面。”
马洪感激的再次拱了拱手:“小仙有所不知啊,昨日靖淮门施粥赈灾,本来是令仙尊乐施善举,救济黎民的大恩泽,谁知领粥的队伍突发了状况,出了人命,唉,这可如何是好。”
他说着说着一脸老泪流的更急了,望着何若尘满脸的希翼。
何若尘“哦”了一声,佯装不知的摊开了手道;“马大人,你糊涂了?既是人命关天的命案,你到我九天宫干什么?此等刑事要案,正是您治安司管辖之内啊,堂堂主审的朝廷命官却乱了阵脚,此事难道祸害到大人头上了?”
马洪一拍大腿,恨声道:“小仙长,你果然料事如神,这要是寻常的案子那就太好了,卑下早就惊堂木一敲,手下捕快无须三日便能漂漂亮亮的结了案子,可惜这个案子根本无从下手。”
何若尘渐渐有些不耐烦的扭了一下脖子,辽东当官的一个个废话连篇,说了半天还没扯出个所以然来,老子如果不是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早就拍拍屁股进殿去了。
耐着快磨光的性子,“惊讶”的问道:“哦,马大人此案有何不一般的?”
马洪脸上的惧意一闪,心有余悸的回忆起昨日来:
“卑下昨日正在治安司后堂查看堆积的陈年旧案,司丞突然告知靖淮门有急报传来,这涉及九天宫仙长施粥之地,卑下哪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当即召见一路飞骑的现场兵卫,得知来龙去脉,立即派遣司丞火速查看,之后....之后.....”
马洪说着说着喉咙发出了唾液吞咽的声音,他表情开始变得惊恐起来:
“之后尸体拉了回来,卑下以为就是平常的案子,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打算丢尸焚烧了,辽东时局艰辛,难民因为各种疾病突然暴毙,这种事情太过稀疏平常了,而司丞魏明旭此次特意禀告卑下,其尸有异,非正常死亡,卑下惊疑,便召仵作验尸查看!”
马洪怕何若尘嫌他玩忽职守,特意解释了一下,他见何若尘并无责怪,放下心来继续道:“仵作刚一近身,不知从哪钻出几只虫子,一下子就爆开了,这么近的距离仵作哪能躲闪掉,劈头盖脸淋了一脸都是,仵作他.....”
何若尘笑着打断了马洪,他眯着眼睛小声道:“马大人别说了,我知道仵也死了,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还有人命伤亡吗?”
马洪惊讶的看了一眼何若尘,他犹犹豫豫的拿不定主意,心里似乎在做着天人交战,久战不休,天平一时半会不知倾向哪边?
看来要给他扔点筹码了,何若尘摇了摇头,撇下马洪转身就要入殿,脚刚踏前一步,便被马洪死死的抓住,他惊慌失措的道:“小仙长,我说我说,你一定要救救卑下啊。”
“那你倒是说啊,我时间有限,师尊他老人家还在等着我呢。”何若尘催促道。
马洪把牙一咬,深深地鞠了一躬:“小仙长,仵作离近尸体,刚掏出解剖的工具,就突然一声惨叫,我.....”说到这里,马洪自责的赏了自己一巴掌继续道:“我真的愚蠢如猪,根本没发现事情的不平常,立即让近待去察看,眨眼功夫,察看的人全部暴毙,死相凄惨,最终酿下了大祸。”
何若尘讥讽的道:“你既是治安司司长,堂堂五品的官儿,就算这些人死的异常,你用些手段掩饰过去,还不是信手沾来的事情?怎会有大祸之说。”
”小仙长,祸就祸在卑下身边的近待,其中有一个是太守王大人的亲侄子,他年初空降在我治安司镀金熬资历,当时王大人特意嘱咐卑下要好生照拂。”
何若尘不问也罢,这一问又一次激起了马洪心中的恐惧,旁人不晓得其中的厉害,他作为当事人可是深知其害的,死掉的近待是太守亲弟弟唯一的血脉。
十年前一次征战,他弟弟用命救下了王崇义,不管是血脉亲情,还是再造之恩,王崇义对他的侄子视如亲子,疼爱有加,此番命丧治安司,他这个最高长官难辞其咎,下场是什么,他太清楚了。
所以他如丧家之犬找到了昔日的恩师万长春,万长春听到马洪求见,乐呵呵的令李管家请他进了书房,府尹大人正在书房提笔挥墨,一气呵成的书写了几个大字,他眯着老眼,对自己书写的书法沾沾自喜。
他目光迎上马洪,当即开怀大笑,倍感亲热的拉他来到书案边,拿起了鸣鸣得意的书法请马洪一同观摩,一张老脸眉飞色舞,等着下属一声马屁,拍到他的心坎中。
平日里最爱溜须拍马的马洪闭口不谈书法意境,他一下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失声求救,害的万长春赞叹没听到,还要好生宽慰。
马洪声音咽哽的说起了今天倒霉透顶的事情......万长春启初还听得入神,频频点头,当他说起王崇义侄子暴毙之后已经面无表情,充耳未闻他的求助,他厌烦的挥了挥手,站在书房外的李莫和另一个家丁托住马洪的左右臂,直接将他架了出去。
马洪绝望中失声挣扎,他情急之中说了一些犯忌讳的事情,气的万长春拿起砚台扔了过去,洒的他一身官服黑乎乎的。
老爷勃然大怒,府中近待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精,两人提起力气根本不留情面,犹如拖着死狗,直接将堂堂五品的治安司司长扔出了门外。
马洪万念俱灰,带着余生的渴望,想到了云中仙长,他连衣服的都没来得及更换,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西街九天宫,愣是在九天宫外围站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才被卫兵放进宫殿,他向马夫小轩禀明了来意,吃了一个闭门憋,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何若尘,就发生了上面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