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一切经过,我尚在回味中,而张永声音压低了一些,道:“建忠,你感觉这蹇成会是谁派过来的?老江河还是小贾?”廖建忠看我一眼,张永道:“无妨,无妨,他是咱家的人!”廖建忠道:“公公明鉴,那四人本事高超,却很磊落,所以属下猜想不会是他们,另外您和刘公公有过,都是公开的事情,您这里戒备森然,外人轻易进不来,若他派的人,怕是不像!”张永点点头,道:“嗯,咱家猜也不见得是他派人干的!不过,咱家回京的路线,只有他能够看到,而且他就在附近。奶奶的,平日里和咱家称兄道弟,背后却下黑手!咱家绝不会绕了他!”廖建忠道:“蹇成怎么处置?”张永想想道:“他们失手,那厮很快就会知道的,估计还会派人前来,你们要加强防备,还有,他不会只拍两个人来,周围一定还有他们的人马,你派人四处查看,可疑之人,格杀勿论。至于他们,咱家还不能和那厮翻脸,你看着处理吧,别让他们再说话!”
廖建忠连声说是,张永看看我,说:“带上张英,咱家看他功夫还算可以,多给他一些机会,咱家总得安排自家的子弟入京。你带他先走,见见世面。保定府就不去了,我们直接回京!你们算作前路,咱家再派人大张旗鼓走大路,如果他们识时务,就不会再下手了。等咱家回京,慢慢和他算账。”灯光下,那张白皙晰的脸甚为恐怖,更何况是咬牙启齿。
廖建忠带着我出来,哈代等人围了上来,我瞧着宁博阳一副眼热的样子,廖建忠却没有理会,叫来一位百户,让他迅速点齐二十几名老道的校尉,做了一个手势,我们迅速上马,沿着官道奔驰而下。我是一脸的茫茫然,不知道他们会带我到哪里,夜色越来越黑,路也是越来越长,我骑在马上,赶紧浑身都散了架一样,按说我在家的时候,经常骑马,只是这样的奔波,确实没有经历过。
大家都没有说话,闷着头走,忽然在前面小树林中,发现有火光,廖建忠做了一个手势,大家放缓马步,继而到一处下了马,二十几人分成两路,蹑手蹑脚直奔小树林而来。
我跟在廖建忠身后,穿过树林,大家脚步都非常的轻,我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动静来。火光越来越亮,我们的步伐越来越小,渐渐听到人说话的声音,我们伏在草丛里,透过缝隙,果然看见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看得出正在烤东西吃。
这些人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拴在一边树上的马匹,可以猜出他们绝非等闲之人。人影绰绰,大概在三十多人。其中不乏声音洪亮的人,一股肉香弥漫在周围。
和我同行的锦衣卫我根本不认识,心中甚至担心一会动起手来,千万别误伤到自己人。
我们围住这些人,这些人当中看上去人高马大,那些马匹上还挂着兵器,却有些紧张,今天的事情太突然,我千里迢迢从外地回来,回家没呆多久,就从郎中变成领导锦衣卫,转眼又到了这里,一切如同做梦一样。
这时,廖建忠低声对我道:“小兄弟,你跟着我!”我赶紧点点头,手里不由自主攥紧那柄剑。祖父让老叔教我很多功夫,其中剑法却是一般,想祖父谨慎为人,对我的功夫了如指掌,但他却没想到,我今晚就要上阵厮杀。
我们慢慢接近对方,对方没有察觉,依旧喝酒吃肉,廖建忠打了一声呼哨,十几名锦衣卫一起跳出来,大声道:“锦衣卫办案!”我们却俯下身子没有出去。
那伙人吃了一惊,纷纷站立起来,我们这边一名百户名唤花十春的报过名号后,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在此?”对方一人,出来施礼道:“原是锦衣卫各位大人,我们是保定府的捕快,我是缉捕使臣王大歇!”说着,拿出腰牌给花十春看。
花十春接过来看看,收了兵器,缓下声音道:“你们在此何事?”王大歇道:“回百户大人,听闻神机营张公公在此地,我家大人派我们出来,因我们职位低,只能在此警戒!”
花十春笑道:“你家大人果然会来事,你们用心便是了,还喝酒吃肉,若真有贼人出没,你们还警戒个屁!”
王大歇尴尬笑笑说:“属下们巡视了好久,肚子有些饿,正好有本地的兄弟,弄来几只野猪,我们就地取材,就烤了出来,百户大人若不嫌弃,一起来喝酒吃肉。”
花十春瞪他一眼,道:“谁来和你喝酒,老子还有事,你们小心些,别惊了张公公的车驾!”王大歇赶紧施礼,连声称是。花十春倒也不和他们计较,打了一声呼哨,锦衣卫们纷纷后撤,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廖建忠对我道:“走吧,他们是保定府的捕快,也确实辛苦,我们去往别处!”后来,我才懂得,对于同样是公差出身的人,锦衣卫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宽厚一点。大家都是公门中人,奔波之苦是不可或缺的,大家友善一点,多少是个宽慰。
我跟着廖建忠奔波两天一夜,一路之上倒也相安无事,廖建忠表面上不是太爱讲话,我只是跟他不停地前进,间或有人来报告信息。直到第三天中午,我们已经能够看见巍峨壮观的北京城了!
看着这座大大的城,我一时迷惑起来。而我看见自己穿的衣服,忽然明白,我已经是锦衣卫里的人了。至此,我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锦衣卫生涯!
记得小时候,祖父给我讲解历代君王的轶事,说道汉代光武帝的时候,说了句诗: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是光武帝游历京城时,看到执金吾穿着漂亮的衣甲,骑在高头大马,洋洋自得行走在街市上,甚为羡慕,脱口而出这句诗。那阴丽华是他少年时梦寐以求的美女,后来终于如愿抱得美人归。
我不知道执金吾是什么官,祖父曾经给一位县太爷看过病,那位县太爷架子十足,应该是位大官,脑海里一直这么认为,而祖父却不屑一顾,这是个小官,不值一提,我又问起执金吾来,祖父淡淡说,现在的锦衣卫......
【锦衣卫是漂亮的】
锦衣卫首先是皇帝的侍卫亲军和仪仗队,由将军、校尉和力士组成。将军初名“天武“,永乐时改称“大汉将军“,选取体貌雄伟、有勇力者充任,作为殿廷卫士。校尉、力士拣选民间身体健康、没有前科的男子充任,校尉掌管卤簿、伞盖,力士举持金鼓、旗帜。
平日里没有朝会活动时,各卫亲军分别值守皇城四门,唯独锦衣卫将军在午门外昼夜守卫,总共100人。午门是宫城的正门,可见锦衣卫地位之高。
皇帝在奉天门御门听政的时候,锦衣卫堂上官一员侍立在御座西侧,负责传旨。锦衣卫将军一百二十九人与千户二人、百户四人,分别守护在丹陛、御道、金水桥以及奉天门广场的各个门前。此外还有锦衣卫校尉五百人,排列在午门内外,负责鸣鞭及执掌仪仗。
每年正旦、冬至、万寿节三大朝会,锦衣卫与其他亲军一起承担侍卫和仪仗职责。仪仗队伍共有四千人余人,其中锦衣卫多达一千五百人。朝会期间距离皇帝最近的就是锦衣卫,随时侍奉左右,听候调遣。
每当皇帝因祭祀或巡游而出宫时,锦衣卫也要在驾前扈从。他们有的负责沿途巡视,有的负责在銮跸与京城之间传报消息,有的在驾旁侍骑,传奏御辇的起落。
由于具有仪仗队的职能,所以锦衣卫的服饰异常华美。校尉穿的官服因袭了元代礼服的样,每当皇帝祭祀或巡游时,作为侍从的锦衣卫校尉更要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飞鱼服是仅次于蟒袍的隆重礼服,官员到了一定品级才能穿着。绣春刀轻巧短小,除非御赐,否则不能擅自佩戴。景泰年间,锦衣卫指挥使和当值侍卫又获准穿着麒麟服,这是公、侯、伯、驸马才有资格穿的礼服。锦衣卫大汉将军在当值时要穿戴饰以小旗的头盔、对襟的罩甲。盔甲有金盔金甲、红盔红甲和红盔青甲等各种颜色。腰间还要悬挂宫禁金牌和佩刀,手持金瓜或斧钺。
【锦衣卫是可怕的】
“巡查缉捕“是锦衣卫区别于其他各朝禁卫军的特殊之处,负责侦缉刑事的锦衣
卫机构是南、北镇抚司,其中北镇抚司是洪武十五年添设,专理皇帝钦定案件。成化元年,增铸北镇抚司印信,一切刑狱不必关白本卫。北镇抚司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南、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其统领官称为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普通军士称为校尉、力士。
廷杖就是把触怒皇帝的大臣拖出午门杖打。负责行刑的就是锦衣卫校尉,监刑的是司礼监太监。受杖官员被扒掉官服,用草绳捆绑,趴在地上,受杖八十棍,行刑校尉每五棍一换,共用一十六人。行刑校尉以司礼监太监的表情动作为下杖轻重的依据:若太监两脚成外八字张开,受刑之人尚能留下一条性命;若太监两脚尖靠拢,受刑之人就要毙命杖下。
【我是锦衣卫】
我来到了北京,好奇心还是让我想好好看这座城市,但没等我看清这里的风景,便随着大队人马,匆匆奔往锦衣卫的驻地。由于地位高贵,锦衣卫衙门不像其他亲军衙门那样散落在京城的坊巷中,而是靠近皇城的正门承天门,在千步廊西侧,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隔街相望,那里是大明的中枢,可见我们是多么的重要。
我虽然游历过江南的苏杭,但北京城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有些眼花缭乱,更何况是匆匆一瞬。大明王朝已经建国一百多年,特别是弘治中兴,使得这个国家强盛起来。所以,当我踏入北京城的那一刻,虽然依旧想家,但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里生存下去。
锦衣卫有着传帮带的传统,新晋的锦衣卫,都是由前辈们传述各种规矩。廖建忠亲自给我讲述锦衣卫的前因后果,这引来不少人羡慕的目光,我则恭恭敬敬地听着,脑海里,渐渐有了锦衣卫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中心,就是皇帝!以及皇帝的家眷们,所谓天潢贵胄。我们的弘治皇帝只爱着张皇后,而她的张皇后同样庇护着她家族。其中,她的一个弟弟张鹤龄更是飞扬跋扈。
弘治皇帝的后宫生活与古代所有的封建帝王都大相径庭,他从来没有册立过一个妃嫔,弘治皇帝一生都只与皇后张氏过着一般人家一夫一妻的生活。与杨玉环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相比,这位张皇后才真正是做到了实至名归。弘治皇帝虽然对臣子要求严格,可毕竟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婚姻伴侣,所以对张皇后家的人还是要宽松些的,能睁一眼闭一眼的事情也就不再追究了。
张皇后的弟弟寿宁侯张鹤龄,平时游手好闲,也不务正业。经常还唆使张皇后向皇上要点儿财务田庄什么的,时不常的也出去惹些事、生些非,反正上面有张皇后顶着,张鹤龄多少就有点儿有恃无恐了。
可是弘治皇帝毕竟培养了弘治朝的风气,只要有人看不惯了就会上奏,现在的内阁大学生李梦阳一向刚正不阿,那时正担任户部郎中,张松龄为非作歹,却恰好撞在了李梦阳的枪口上。李梦阳看到铁证如山,回去就参了张松龄一本,说他欺压乡里、抢占农田、为非作歹。
张皇后和弘治皇帝的关系多铁啊,奏折刚刚落到弘治皇帝的手里,张皇后就知道这事儿了。张皇后就去跟张松龄说了,张松龄抓住奏折中“陛下厚张氏“这一句大做文章,诬蔑李梦阳对张皇后大不敬,居然最后要让弘治皇帝制李梦阳死罪。
张松龄虽然是张皇后的弟弟,可是他说话毕竟不是那么有分量,因此这个时候就得张皇后出马了。张皇后呢,其实也不是个不知书不达理的妻子,但是无奈张松龄的唆使,再加上家里人都站在张松龄那一边--毕竟满足了张松龄的利益也就是满足了张氏集团的利益,所以张氏家族的人都支持张松龄。张皇后迫于无奈,只能到弘治皇帝面前去一哭二闹,女人对付男人的惯常手段,何况深爱着她的男人,好吧,弘治皇帝只好让锦衣卫把李梦阳抓进了“诏狱“。
【锦衣卫指挥使】
如果是换了其他的锦衣卫指挥使,对于李梦阳这种得罪了皇亲国戚又没有多少身份背景的人,大概早就随便用几样“诏狱“里的刑法给“发落“掉了。可是牟斌不同,他的出场带有鲜明的弘治朝风。司礼监太监怀恩,推荐了不少人才,其中,从基层锦衣卫做起的牟斌没有任何背景,只是靠着自己的踏实、忠厚,一步步升迁上来,当坐上锦衣卫最高领导的时候,他依旧是善良和正常的。他心目中的楷模是当年土木堡之变,那位舍身护驾的袁斌,后来的的锦衣卫指挥使。
牟斌手握重权,却能正直办事,他早就听闻过李梦阳的名声,而且对于李梦阳为什么会被抓进“诏狱“的前前后后基本上都明白,李梦阳被抓进“诏狱“以后,不仅没有受到一点儿的刑罚,还受到了牟斌贵宾级别的款待。牟斌让锦衣卫们收拾了一间干净些的牢房,把李梦阳安置进去,不时地还带着酒肉进去陪李梦阳谈谈心、聊聊天。
张皇后似乎忙着去顾及别的事情去了,弘治皇帝也觉得风声过去了,就找来了牟斌,问他李梦阳在牢里怎么样了不仅没有掉一斤肉,还比进去以前白白嫩嫩的多了。弘治皇帝表扬了牟斌几句,就说李梦阳也休息够了,还是把他放出来吧!
李梦阳从“诏狱“里出来以后,依然跟张氏家族顶着干。张松龄一看,这哥们儿不仅没有受一点儿伤害,而且进一趟“诏狱“似乎还发胖了,立刻去找张皇后,说这次咱们得来点儿狠的,把他置于死地、永不得翻身。张皇后又被家里人教唆一番,跑到弘治皇帝那里哭哭啼啼起来,这次弘治皇帝可不耐烦了,他生气地说:“你们这些人分明是想让我把李梦阳致死嘛!可是我怎么能够就为了你们几个人而把帮助我治理国家的人除掉呢?“这话说得再明确不过了,相比较我朱家的江山你们那点儿小利益根本不算回事。张皇后一听,皇上真生气了,毕竟国事大于家事,吓得赶紧退了出去,回去让娘家人都收敛点儿,别看咱们是皇上的亲戚,要是皇上发怒了咱们也免不了脑袋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