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507
日子
日出一天，
日落一天。
生活在中间。
20140812
回归
终于明白了
自恋其实是自卑
自谦其实是自信
剩下
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
可是我不怕
是时候
从我的世界
回到我们的世界了
20150302
童话
“总是死亡
总是心伤”
冬日暖阳下
我微笑着想
凤梨酥带走了昨日的烦恼
柚子茶品尝着明日的忧伤
“孩子们都去哪儿了？”
食人花在树林中扎根生长
城堡外海洋般的森林旁
鸡尾酒般晕染着的天空边上
余着最后一抹残阳
他带走了今日的希望
20170127
除夕夜归
疾驰在零点的北三环
车灯零星，街灯璀璨
仿佛只为我独明
片刻寂静
不知哪里又鞭炮齐鸣
金色的烟花如星绽放
时间停滞
转眼消失不见
偶尔寒风
空气中火药味弥漫
窜天猴比路灯高
比星辰亮
炸开夜空一角的瞬间
漆黑中烟雾暗影亮起
然后一切如常
20150717
时间扒手
时间是一只扒手
分分秒秒漏走的
像手掌缝隙中停不住的沙
爱了的愈加疯狂
丢了的也不肯放下
而默然的正静静地
踯躅于锈色铁门外
悄悄开她的花
20160104
假期模式
灰色的工作日，她擅长宅在家里
颓废着耗过唾手可得的假期
再在繁忙中逼自己挤出片刻的零星
看书、弹琴，做“有意义的事”
以晒太阳为毕生追求的第欧根尼斯大概不曾预料
两千年后一位东方女孩这样践行她的哲学
快乐的本质是否与痛苦相关、幸福是否转瞬即逝
明天的色彩开放在何方
哲学家不用担忧的种种如何用存在主义解释
假期后这些非主流的问题都将归零
那误入歧途的女孩也将从自我折磨中得到解脱
漫长的黄昏后
细小的死亡必将降临
带走一切无用的苦痛和烦扰
就像工作日的假期带走大片空白的生命
20160103
刷牙
透明的泡泡
薄荷
碳酸氢钠
甜甜圈上洒满蔗糖粉
暖光灯下的光晕漩涡
三——二——一——
啪
20160613
头疼的时候
头疼的时候，
眼眶从骨头向皮肤瓦解，
眼干目涩。
头疼的时候，
衣服披了又脱、脱了又披，
浑身时冷时热。
头疼的时候，
天灾人祸恍若隔世，
我只关心我。
头疼的时候，
等待黑夜和睡眠降临，
灵魂缩进小小的壳。
20151117
协和
惨白的方砖上
X光片般闪着
惨白的光
孩子在这里降生
也在这里死去
紧闭着的门
隔断
热切张望的人的眼睛
隔断
喧嚣的平凡的世界
一半的光灭了
剩下一半的人
留守一整个夜
这一半的光
是他们全部的星星
如果地狱存在
那它
一定有医院的模样
20170203
Lakers小坐即景
——写在Lakers西餐厅
谈着宗教和拯救的女人
玩着飞行棋放肆大笑的少年
组成我的等待
我被无数前人包围着
他们的视线黏在墙上
变成我的未来
20161204
结束
既然一切的光是白色，
一切的结束
也该是白色。
不然为什么
世界在移动
而我原地踏步。
看不到的飞机带着轰鸣声
在愕然的人们头顶呼啸而过；
出租车开着后备厢
在空旷的高速上倒驶。
而我原地掉头
把结束变成开始。
20151006
绿色激光
绿色激光穿透四层酒店雾气重重的玻璃
穿透零点二十七分北京稀薄的空气
穿透马路上阑珊亮着车灯的未归者咽下的叹息
穿透我强撑着却无法阻拦的倦意
绿色激光打上对面十八层人家的窗帘
打上秋风卷起纷飞作一团的沙丘表面
打上过度乐观和盲目信任的理想主义者的双脸
打上啜饮着浓咖啡的我不愿合上的眼睑
当房门开启
迎接我的黑暗
是一场狂欢
然而我点亮了灯盏
默默地坐在桌边
等待耳鸣的出现
20170212
哑女
在快餐店的喳喳喧闹中
我的目光吸附在她身上
总也移不开
她的双手上下翻飞
如蝴蝶般变幻
成万种的姿态
她挥别了朋友
和女伴对坐
脸上是畅然的笑容
在那纯然寂静的漩涡中
她尚能觅得快乐
我又在这无与伦比的喧嚣中抱怨什么呢
20160826
飞
——下午，正埋头写暑假作业。偶尔抬起头，看到正在放风的家鸽在蓝天上盘旋。
干净的玻璃窗透出无杂质的蓝天，
灰色居民楼如海浪般重叠。
一群鸽子从对面的天台涌上了云霄，
绕着高楼围出的一方天空
一圈圈飞行。
它们拼命翻腾着浅灰色的翅膀，
露出两翼下白花花的羽毛。
飞累了，便扑上天台，
排成队站在房顶上，
不时神经质地抖动下翅膀。
养鸟的大爷叉手站在房顶，
白色跨栏背心被风吹得鼓起来，
像一尊沉默的塑像。
他头顶的银发如鸽翼般
在风中起舞。
我坐在玻璃窗后面，幻想我是他——
在城市晚高峰将近的下午，
站在高高的楼顶，
看着鸽群追逐自由。
夕阳穿透楼群的阻隔
照射在我苍白的皮肤上；
这时，耳机里放着一首幽静的歌。
天台冷，不用待很久，
一小会儿，便是幸福。
20160715
祝我生日快乐
好啦
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们的爱我收到了
I can foresee the end of my life：
I will be stoned to death
By the enormous love of others.
我能预见到我生命的终点：
我被巨石所埋葬，
这巨石是无数爱我的人投掷给我的。
为什么为了爱，人们必须控制？
为什么为了和平，人们必须战争？
为什么为了体验生命，人们必须死亡？
最后的最后，
为什么为了庆祝生日，
人们必须长大？
20160824
选择选择
为什么随便
为什么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为什么做个透明人
放弃自己的权利
为什么选择中庸
或者，为什么不选择
为什么在日复一日的选择中
丧失了选择的能力
从今天起
不说随便
只是选择
从今天起
不找任何理由
就算无法自圆其说
我选择选择
20161225
教师日志
“好，大家可以开始了。三、二、一、开始！”
教室中应声传来一阵阵惨叫。大家纷纷把头埋进电脑里，开始研究屏幕上尚显陌生的模考软件。
对了，这是最后一次课，课程安排是我一直梦寐以求而学生们一直惧而不谈的模考。从九月份我开始这份助教工作，在这个八人小班里负责每周六下午三个小时的托福词汇课时，就开始盼望这一天了。
“啊，我的网又断了……”“老师题在哪儿？哦，还要翻页啊……”“老师是TPO26还是28？”从软件的使用到考试的时间安排，各种问题鱼涌而至。学生们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吐槽，一瞬间我竟在这喧闹中感到了些许家庭般温馨热闹的气氛。
混乱向难以控制的地步发展，Ella提议：“老师，我们还是重来一次吧。”
我擦了擦汗，努力维持了一下教室里的纪律，妥协道：“好吧。大家准备好了吗？三、二、一、开始！”
再一次开始后，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了。每个人的目光在屏幕上显示的阅读文章上萦绕流转，隐约能听到暖风运作时电磁的嗡嗡声，好像将房间里的所有人包裹在一层坚定的温暖中。静止流动着，充盈了时空，促使我屏气凝神。一刹那，四下无声。
我踮着脚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拉开椅子，翻到笔记本残留的几页空白，动笔开始写这学期最后的一篇《教师日志》。
从初见到相识，在过去的15个星期中我们风雨无阻，每周见面。可将近四个月过去了，我们对彼此还几乎一无所知。第一节课上做的自我介绍，恐怕也早已被遗忘殆尽了。
Ella是个活泼机灵的女孩，比班上其他人都小一岁，英语基础却很好；
Lucia是个乖巧可爱的女生，认真踏实，几乎每次听写都是第一；
Sophie是个active learner，上课时经常主动提问；
Choco是个含蓄害羞的女生，英语基础不太扎实，但上课很认真。她对生物很感兴趣，课间似乎总在做生物作业；
Charlie是个帅气的男孩子，像很多聪明男生一样，喜欢玩游戏却不会花时间在学习上。好在他专心上课时，总能积极回应我的问题；
Mike是我最先认识的男生。他缺少合理高效的学习方法，所以背单词一直是他的噩梦，可他却从未放弃。
以上这些，大概便是我对他们知晓的全部。而他们对我呢？一个英语好、嗓音低沉、时常语无伦次但绝对兢兢业业的学姐？
纵然有着许多的陌生，15节课过去，我已经习惯了他们听写前的哀鸣和叹息，习惯了每次问“上节课讲的这个词根大家还记得吧”时他们的茫然神情，习惯了下课后他们离开教室前的一句“老师再见”；我已经习惯了每周五开始查词备课，习惯了课间休息时判听写卷子、努力地找到给他们加分的理由，习惯了三小时的课程结束后嗓子灼烧的痛感。
15个星期，不够让我们深谙彼此的脾性，不够令我探寻到教词汇的最佳方法，不够使他们将一本托福词汇钻研到透彻，却足够习惯。
做别人的老师的同时，我在做自己的学生。
为了帮他人指点迷津，我拼命让自己看得更远。如果说以前，我还在把一个个词汇当作彼此毫无关联的个体来看待，那么现在我在努力看到它们表皮下的脉络勾连。我知道“-fact-”的意思是“do”（做），而“-per-”表示“thorough”（完全地），因此“perfect”便是“极致地做”；我知道novel作为“小说”和“新奇地”这两个意思时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词，就好像两位从不同家庭里走出的人恰巧拥有相同的名字，其中前者由“novella”简化而来，后者则源于“new”；我知道“education”是从“educere”与“educare”这两个拉丁文而来，而这一定有其原因。当我只需把《巴朗3500》倒背如流去应付SAT考试时，我从来没关注过这些细节。
每次备完课，我都有这样的感觉：直到我真正需要了解这些词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认识了它们。不仅仅是它们的中文解释或近义词，更是它们的故事和它们有血有肉的生活。因为目的不同了，作为老师，我看到了学生很少能看到的东西。
作为一个多年苦逼的English learner，我第一次面对着一个单词发自内心地感到欢喜。
而这同时也是我的困境。当我试图劝说学生们用英英词典查单词时，学生的一句话就把我打回了原形：“老师，听写是写中文吧？”是啊，明明背下中文，便可驰骋于课堂小测和标化考试的阅读题中，又何必自找麻烦呢？这理论看似多么正确。
在我成长的教育环境中，这样的功利主义已成习惯，以至于一开始我还不觉有异，直到细细思索后方觉不对。似乎从小到大，“聪明”的我便是靠着这种伎俩胜出于小升初、中考、SAT、AP的考场上。对于应试这件事，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于那些费力理解知识的同学，我不感到敬佩，反而常暗自嘲笑他们只会“死学”。没错，我固然是事半功倍地学了，可除了一句“I'm good at taking tests”之外又能给自己一句什么评语呢？
看到比我小两岁的学生们仍挣扎于分数的苦海中，背着所谓的“托福词汇”，不禁感到深深的无奈。更令我后怕的是，若不是这次当老师的机会，我还仍意识不到我——和与我相似的这些学生们——的心态有多可怕。
20150109
小病上瘾
一骤北风一阵寒，一年元旦一场病——似乎我总爱捡假期生病。冬风刮散京城的雾霾，难得的晴空万里，我陷在沙发里，披着薄毯，一只胳膊紧紧夹着体温计，另一只无力地举着电视遥控器，泄愤般狠狠摁着换台键。
掐指算起，2014年的每次生病都让我施施然倒在一个历史节点上，似乎要借病体加深我的记忆。不痛不痒的小病穿插着，匆匆就是一年。一月，期末考前踢墙作死，右脚小趾骨裂，单脚跳进考场；二月，丽江游返京后开始发高烧，还没痊愈就赶上了开学；五一，全家郊游时受凉感冒，节后不得不强撑着参加体育中考，下了考场就进了医院，诊断为气管炎合并咽炎、急性过敏性鼻炎；年底，月考后开始头疼发烧，五天后痊愈，正赶上新年钟声敲响。就这样，一年过去了。
作为资深小病患者，我得说——生小病上瘾。
小病之间，逃离纷繁的忙乱世界。
体育中考后，生活唯一的目标就是中考冲刺，我却偏偏这时病倒。病中，静躺，无论昼夜。忘记卷子，忘记作业，更不想补课。若有若无的眩晕感中，时而专注于小我、时而放眼于宇宙；时而过于关心自我而无心想起烦恼，时而过于关心宇宙而忘记个人得失。几天后，气管炎渐渐痊愈，但仍一看书就头晕，便又在家休息了几天。现在想想，那时为何会莫名其妙地看见卷子就头晕？大概是心理原因作祟——小病是潜意识开启的自我保护措施。
某天在校，忽然肚子疼，我来到医务室的小床上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想到自己正在翘历史课，腹痛顿时减轻了一半。醒来时还有五分钟下课，我手脚发凉却神清气爽，慢慢悠悠叠好被子，走出小屋，正撞见医务室老师在办公室里和着广场舞音乐跳秧歌。我和她相对尴尬一笑，随即道谢离去，穿过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踏上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楼梯，转弯走到教室门前，正好下课铃响起。看着昏昏欲睡的同学们以手掩面走出教室，我内心平和欣悦如二月春风拂过。小病如行板中穿插的一二休止符，是不可或缺的喘息时间，提供偶尔逃离的借口。
小病之间，照见懦弱的真实自我。
从丽江游玩归来，我开始发高烧，温度一度停留在39°5。恰逢甲型H7N9肆虐，我被爸爸妈妈架到医院的发热门诊，昏昏沉沉不知身处何方。医生说：观察两天，不退烧再来。回到家，脑中乱糟糟地一片声响，我想着死亡、虚无和大千世界，自作多情地泪流满面。那一刻，一丝严厉的天光直射我的懦弱：一次微不足道的小病，但凡与死亡的幻影挂上关联，竟变得如此刺痛钻心。
五一那次因气管炎躺在床上，感受着小小刷毛在喉咙深处上下求索，与肺叶里出产的黏稠物质无力地搏斗。想起“望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体会到人类之弱小无助。人类弱小到无法征服感冒病毒，却号称自己征服了大自然；和宇宙之无限相比，银河系不过沧海一粟，人类却自信能够探索到时空物质的终极奥秘。在《银河系漫游指南》这本银河系最畅销的读物中，地球的条目里只有一个词——“基本无害”。而地球竟是老鼠为了探索宇宙终极答案而创造的一台巨大的计算机，人类都是计算机里小小的组件。小小组件想占领历史——我们的所思所想就是这么幼稚。而在病中，人类的渺小得以显现。这是小病的力量。
所以我说，生小病容易上瘾。我不是指我留恋那些头痛欲裂或胃里翻江倒海的时刻。我是说，小病过后，回头顾盼，才发现这些病生得多么明智、多么适时，也才在心底掠过一丝对下一场小病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