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刘三儿也没去打牌,只和林二婶在家里等着张秋生回来。一连好几天,秋生的影子也没见着,刘三儿对李师雁喜欢得很,心里不免焦躁,对林二婶说道:“大姐,你看要不要先拿他们俩的八字找人合一合?我怕八字不合,会生出什么事来。”林二婶说道:“三妹,合它做什么,现在哪里还兴这些,等明儿他俩见了面,相互喜欢,你情我愿,就找几个人放些鞭炮,摆上酒,该有的礼节咱也不少,接来家就是。”刘三儿听了,喜上眉梢,说道:“要得,过门这事还是知会德贵才好。”林二婶说:“那是,我想妹夫见了这么个人儿,也没有个不喜欢的。”刘三儿听了心里更加欢喜。
林二婶见秋生几天都没回来,天天陪着刘三儿在家里,吃茶谈白,怕刘三儿心焦烦闷,也说些趣事儿来解乏。林二婶肚子里的趣事笑话特别多,说完张家的,说李家的,说完李家说刘家。子虚村的说完了,又说别个村的,几天下来,林二婶肚子里的趣事也说不完,刘三儿听得倒是津津有味,笑得嘴都合不拢。
那天,林二婶和刘三儿正谈着白话,秋生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刘三儿也不多问他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只叫他坐下,说:“我帮你看好一门亲事,你现在就随我到她家去看看。”秋生看了一眼林二婶,说:“是大姨家的侄女吗?”刘三儿白他一眼,说:“你就晓得大姨家侄女,人家看不上你呢。”秋生说:“不是大姨家侄女,有什么好看,不去。”林二婶见秋生不想去,看了一眼刘三儿,刘三儿也看了一眼林二婶。林二婶心里明白几分,对秋生说道:“外甥,可千万别小看咱们子虚村。咱们子虚村人杰地灵,山清水秀,可是个出人才的地方。别说我那俩侄女长得俊秀,就是我现在给你说的这个也生得跟花朵儿相似,在周围这些村子里,除了我那俩侄女,恐怕也找不出第三个来。”秋生说:“大姨说的是谁家女儿?有这么个人儿,我怎么就从来不曾听说?”林二婶说:“外甥晓得李抽雪家吧?”秋生说:“不就是村里开杂货铺的老头吗,当然认得。”林二婶说:“外甥认得就好,我们说的就是他家女儿。”秋生想了想,说:“他家倒是有个女儿,小时候见过,性子很本分,只是生得什么样子,一时记不起来。”刘三儿插嘴道:“模样生得当然好,若不然,我们还能随随便便给你说。”秋生说:“既然妈妈和大姨都说她长得好,去看看也不妨。”
刘三儿几个收拾了收拾,就往李抽雪的铺子里去。李抽雪在柜台前远远看见,忙跑出来,领着三人进了铺子,在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茶几前坐下,斟茶上来吃。李抽雪看了秋生一眼,对刘三儿说:“令郎果然生得好人物,身形伟岸,面目疏朗,风流倜傥,是个人才。这方圆几十里怕是难找,真是虎父无犬子,将门无弱种,有其父之风。”刘三儿笑笑,说:“过奖了,过奖了。”李抽雪说:“令郎我看了万分喜欢,亲家,索性就把这事先订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刘三儿听李抽雪叫她“亲家”,先是一愣,等缓过神来时,乐呵呵笑道:“李老板太客气了,既然已经来了,也不急这一时,我看还是让他俩见见才好,这也是个礼数。”李抽雪连连点头说:“好、好、好,还是亲家想得周到,体察人意,亲家的想法准是没错。”李抽雪叫人帮他看铺子,领着刘三儿几个往家里去。
到了家里,李抽雪叫刘三儿几个坐,一边叫胡满心去斟茶,一边去房里叫李师雁出来。李师雁从房里出来,一见秋生流里流气,一副水佬倌样,面黄肌瘦,如同枯蒿一般,相貌实在不雅。举止又失礼,目中无人,一双贼眼只管不停地在自己身上瞄,心早已凉了半截,暗怒道:“我就是去庵里做斋婆[46],这辈子也绝不嫁这种人。”转身便想退回房里去,又见爹爹坐在桌上正怒视着自己,心里不免一阵怵惕,不及多想,缓缓走近前来,在桌上坐下。垂着头,绷着脸,一声不吭,心里想着自己以后若是跟这个人在一起,当是怎么一番情景?不免悲伤起来,又急又气,脸上竟泛起白来,像结了一层霜似的。刘三儿见状,以为李师雁哪里不舒服,忙问道:“侄女儿,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这般难看?”李师雁听刘三儿叫自己才回过神来,强笑道:“没有,没什么。”林二婶戏说道:“师雁侄女想是见到自己姑丈怕丑,你看头都不敢抬起来。”刘三儿笑说道:“这有什么怕丑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李抽雪、胡满心听着,乐得只管嘻嘻笑。大家吃了会儿茶,说了会儿话,刘三儿便辞了李抽雪,和林二婶、秋生回家去。
刘三儿一回到家里,就问秋生喜不喜欢李抽雪的女儿,秋生瘪着嘴说:“我还当你们有多好的眼力,你看她今天苦着那张猫脸,像是谁踢了她几脚似的。还有那双灰灰的死鱼眼,像个睁眼瞎。这么个人,你们还拿她当个宝,我看横竖就是株草。”
刘三儿觉得李师雁长得俊俏,人又乖巧,满以为秋生见了也会喜欢,正打算挑个好日子,把这门亲事订了。不想秋生却说出这番话来,实在大出意料,说道:“你的眼力好,倒给我说说看,谁才是你喜欢的?”秋生说:“能像大姨家侄女的相貌也就好了。”刘三儿冷笑道:“说了半天,你心里还惦记着人家,可是人家眼里根本就没有你。”秋生说:“不管她眼里有没有我,反正别的女孩子我是不会看的,以后除了她,你们也别费心思了。”刘三儿晓得儿子性格拗犟,自己说话历来都被当成耳边风,再多说也没用,只叹气说道:“冤孽,这件事我也不管了,明儿告诉你老子,看他怎么说。”秋生说:“爹爹忙得很呢,哪有空管这些闲事。”刘三儿说:“你这般顽劣,就等着明儿你老子回来收拾你。”秋生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爹爹就是回来,也待不得一刻就会出门,顶多说上几句了不得,还能怎样?”
林二婶对秋生的性子早已摸得清楚明白,晓得只能顺着他,半点也忤逆不得,见他母子俩说话不睦,自知这时候插不得嘴,若是把他惹恼了,反自讨没趣。最后只说道:“三妹,既然外甥不喜欢李家的女儿,我看就算了,也不用勉强。凭外甥品貌、才华,样样都好,要找个比李家女儿好的女孩子还不容易?”刘三儿说:“大姐,我倒不是为这事儿生气,你看他这性情,哪像个人样,我说什么都不管用,非得要他老子动手,这小子才听几句。”林二婶说:“三妹这话可差啦,我看外甥倒是生龙活虎,与别个不同,比起那些连自家门槛都跨不出去,棍棒也打不出一个啊字的后生,又不知强了多少去?”秋生见林二婶尽夸自己,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满嘴只说林二婶的好处。林二婶和刘三儿谈了一会儿白话,吃了几口茶,就回去了。
第二天,张德贵回家来,把秋生叫到跟前,质问他为什么不肯讨李抽雪的女儿。秋生本来就对他爹爹有几分惧怕,如今见他阴沉着脸,气势汹汹,满是怒气,心里更加悚然,只一动不动站着,不敢开口。张德贵见他不说话,又大声问一句。秋生被张德贵这般逼问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看了张德贵一眼,又把头偏向别处。张德贵心里气愤,见他这般摇头晃脑,只当他是目中无人,连他这个父亲也不放在眼里,大声怒斥道:“孽种,你到底说不说?”说着站起身,举手就要往秋生身上打。秋生一时被激怒,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的胆儿,索性把头凑过去,说:“打吧,你打吧,打死我好了。反正横竖我不是你生的,我是石缝里蹦出来的野种,打死我,你们眼里看不见,心里干净。”张德贵被气得浑身发抖,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桌子上的瓯子、盘子被震得咣咣当当乱响。刘三儿坐在一旁,也被吓了一跳。她见张德贵额上青筋凸暴,脸色青紫,怒目横眉,满脸杀气,粗重地喘着气,怕他一时不知轻重,做出后悔的事来,忙站起身,过来劝道:“德贵,你别生气,这孽种本来就很拗皮,就是剁他手脚,也怕一时难以好转,改天你多些空儿,咱们好好教训他就是。”说完,转过身来对秋生说,“没用的东西,还站在这里碜眼,快给我滚。”
此时的秋生也早已吓傻了,正在胆战心惊地站在那,瑟瑟发抖,以为今天这顿打是免不了的,即使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突然听到妈妈叫他快走,他恰如得一道赦死令似的,撒腿就往外跑,刚跑出门口,又听张德贵大声叫道:“站住!”秋生一听,又像着了魔似的站在那里,木偶般一动不动。张德贵说道:“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在这院子里给我好好待着,不然小心你的腿脚,滚吧。”秋生得一声令,才出门去,往院子里走去。
秋生出门后,张德贵和刘三儿一边谈论着秋生,一边叹着气说:“想我张德贵一生,多少险滩湍流,荆棘丛生,何曾皱过眉头。无数刀枪剑棍横来,恶相环身,几时被难倒过一回,退缩过一步?不想家里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却教我束手无策,真是家门不幸。若是这孽种将来有什么不测,我怎么对得住列祖列宗,我挣下这份偌大家业,又由谁来继承?想到这些,我心里的气就往上冲,连做事的劲头也没了。”刘三儿安慰道:“这事急也是没用,还得慢慢来。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秋生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说,他现在年纪还小,还不能分辨好坏,等再过得几年,年纪稍大些,兴许就好了。”张德贵说:“我看还是先在家里关他些日子,把他身上的钥匙缴了,哪也不许他去,收收他性儿再说。再不能由着他到外面溜来溜去,像个没爹娘的野鬼。”刘三儿点点头说:“这样好是好,我就是怕他在家里待不住,到时闹出更大的乱子来。”张德贵说:“他在家里还能闹什么乱子,难道还怕他把这屋子掀翻不成?”刘三儿说:“待会儿我去把他的钥匙收来。”刘三儿又问了一些厂里的事。张德贵说:“最近厂子里倒没什么事,只是钱有些周转不过,跟李富财借了些。”刘三儿说:“李富财可是咱们村里开沙场的李老板?”张德贵说:“就是他。这几年他可发了大财,那两部机子[47]在河里不停地挖,卖沙子的钱全进了自己荷包。”
张德贵吃过晌午饭又匆匆出门去了。刘三儿叫秋生来,把他身上的钥匙收缴了,说道:“从今天起,你自己也该收些性儿,年纪不小了,也要像点样子,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没头没脑,几天都不拢屋,像没爹没娘没人管教似的,让人说闲话。别说这些话不好听,就是我和你爹爹的脸上也挂不住。要是你再不听话,把你爹爹惹恼了,他真的捶你一顿,我可不救你,那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秋生领教过张德贵的严威,晓得拳头、巴掌落在身上不好受,装出一副很老实的样子,拍着胸口说道:“妈妈,不消你多说,自今而后,我一定痛改前非,不再让你操半点心。我现在哪儿也不去,只在家里闭门思过。”刘三儿见儿子这般说话,心里万分欣喜,说道:“这样才好,你听话,我和你爹爹才喜欢。”刘三儿又吩咐了几句,便去林二婶家了。
林二婶昨天从刘三儿家出来,回去在自家里闲坐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心里忖道:“今天张德贵回来教训他儿子,我若是跑去,岂不无趣,倒不如在家里消停消停。刘三儿今天下午不来找我,明儿准会来。”所以,吃了早饭后,林二婶哪也没有去,只和林二叔在家里一边吃瓜子一边谈白,专等刘三儿。果真,吃过午饭后,刘三儿来了。林二婶和林二叔忙出门迎,林二叔嬉笑着说:“三妹真舍得走[48],到咱们家来坐坐。”刘三儿笑道:“姐夫说哪里话,我和大姐就像亲姊妹一般,哪里就舍不得来姐姐、姐夫家坐坐。等两个外甥放假回来,你们一家也去我们那边坐坐才是,这样才显得我们亲戚家的情分。”林二叔忙应道:“好得很,到时我们一定过去坐。”林二婶白了林二叔一眼,骂道:“不怕丑,三妹家是仙家住的地方,哪是你这种只晓得吃自在饭的人去的,再踩脏了人家的地。”林二叔叔不敢作声,只顾笑着。林二婶又说道:“还雌[49]在这做什么,快去斟茶过来。”林二叔应声,忙去斟茶来,和林二婶、刘三儿一起坐下。
林二婶说道:“我晓得三妹准会来,今儿哪儿也没去,只在家里等着。”刘三儿笑道:“只怪我家那小子不争气,让我们操好多心。今天早上差点被他爹爹好打一顿。”林二婶故作惊讶,问是怎么回事?刘三儿继续说,“今天早上他爹爹回来诘问他几句,那小子犟得很,不耐烦,跟他爹爹顶撞起来,他爹爹一怒,拳头重重地捶在桌子上,差点没把桌子捶坏。那一时我都给吓倒了,生怕他爹爹不顾后果,把他捶坏。我赶紧叫秋生那小子跑了。”林二叔接口说道:“外甥也真是调皮,怎么就顶起他爹爹来,我那两个儿子在家里,我胡乱哼个声,他俩就站着不敢动。”林二婶怒视着林二叔骂道:“贼东西,我是不好说得,你又在这里多什么嘴,没事到一边挺尸去。”林二叔笑着说道:“我坐在这里吃茶,不说话就是。”刘三儿笑着说:“大姐怎么又骂起姐夫来,姐夫说得也不错,秋生那小子是很调皮。”林二婶瞋林二叔一眼,说:“别理他,好不晓事的东西。”又对刘三儿说,“外甥有些不安分也用不着动粗,要是真有个闪失,如何得了?反正他年纪还小,多劝劝就是。”刘三儿说:“大姐,我家那小子犟得很,不管跟他说什么都不中用,他身上的皮比城墙还厚,不抽打哪里晓得进退。”林二婶说:“如今李抽雪那边怎么跟他说才好?”刘三儿说:“我正为这事犯难,来找大姐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不失他脸面才好。”林二婶说:“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去跟他直说就是。”刘三儿说:“当初李抽雪那般热情,今儿我们却要泼他冷水,我想他心里肯定会责怪我们,叫我怎么说得出口。我倒是想请大姐帮我回他。”林二婶说:“这不太好。”刘三儿说:“有什么不好?”林二婶说:“我帮你去回了他自然也成。只是你不亲自当面把话说开,却叫我跟他说,他心里还道你对他有什么芥蒂或是不满,连面都不跟他见,反而心里更加生出些想法来。以后见着了,大家都不好看。你若是一个人不好进他家门,我陪你去就是。我想李抽雪也是个明白人,不至于怪谁。只要把话说清楚,以后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你来我往,这样是不是好些?再说这婚姻大事本来就像做买卖一样,也不是两个人见面一谈就成的,除了父母同意,也要孩子们欢喜才是,就是孩子们欢喜,若是讲究些的人家,也要看门户合不合。”刘三儿点点头,说:“大姐说得也是,还是大姐见识长些,若不是你这番话,我还险些把人给得罪了。我们现在就去他家吧。”林二婶点头应道,收拾东西出门。林二叔送出门口,说道:“三妹有空常来坐坐。”刘三儿笑道:“这自是当然,姐夫你进去吧。”。
刘三儿和林二婶到李抽雪的铺子时,李抽雪正在闲坐。见刘三儿和林二婶,李抽雪忙出来迎接,晓得他们来肯定有要紧事,也不敢耽搁,吩咐人看铺子,一起往家里去,心里暗喜道:“做成这件事,我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以后借着他家一点余荫,也不用早出晚归,没日没夜地劳苦。”
到了家里后,李抽雪满脸欢喜,开口说道:“亲家,这事既然定下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过门,你们有没有找人看日子?我怕女婿一个后生家,等的日子太长,心里不耐烦,还是早些把这事办好了才是。”刘三儿面露难色,看李抽雪一眼,说:“李老板,我如今正在愁这事呢。”李抽雪笑着说:“不知亲家愁的是什么事?反正大家是一家人,说出来也不见外,好一起商量商量。”刘三说:“我家那小子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
李抽雪一口茶水正吃在嘴里,听刘三儿这么一说,全喷出来,慌了神似的说道:“女婿……秋生侄儿怎么又不同意了,昨天我看他还好好的?”刘三儿不好说秋生嫌弃他女儿,一时又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眼看着林二婶,林二婶会意,说道:“李老板,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回去问我那外甥喜不喜欢师雁侄女,我外甥说,师雁模样是长得好,性情又淑雅,看了也喜欢,只是他心里早有别人。我三妹也训斥他,心里有别人也不早些和家人说。孩子都已这样说了,做父母的哪有不为自己孩子好的,也不能强逼。落后我三妹又和我妹夫商量,还是尽早把这事说清楚的好,免得日子长了,拖累了师雁侄女的大事,心里不安,反正这事还没正式定下来,如今把话说开,大家别往心里去,虽然做不成儿女亲家,也是一个村里的人,大家还像以前一样,一家人似的,和和气气,你来我往。”李抽雪晓得这事已没指望,虽然心下懊恼,十分不喜,面上却强作笑容说:“二嫂子说得极是,我李抽雪岂是那种不明白事理的人?我要是为这事恼刘三儿,传出去也被人笑话。刘三儿以后有空,可要像往常一样来坐坐,吃吃茶,谈白话,方见得我李抽雪是容人的,也不失我们同是一个村里人的本分。”刘三儿笑着说:“李老板,这当然,我如今还离不得你那牌馆呢。”
刘三儿和林二婶走后,李抽雪独自坐在桌前,愣在那发了一会儿呆,又跺跺脚,叹息几声:“哎,可惜了一桩好婚缘。”无可奈何地往铺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