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晴打来电话的时候米嘉厘正随简言赶往简言父亲——简中亭,简老家中,简老年轻的时候是著名青少年文学杂志的主编。这本杂志是当时青少年们的一盏明灯,是孕育了许多文学大家的摇篮,而它也是一直伴随了米嘉厘整个青少年的书友,潜移默化的影响了米嘉厘的文学爱好。米嘉厘最初发表的好多篇文章都在这本杂志,而且都是简老来信逐句指点的。简老对于米嘉厘而言,亦师亦父。
也正是简老的原因,米嘉厘才和简言从初中时代就成了笔友,一直保持通讯来往,直到简言大学,两人才见面。简言年长米嘉厘2岁,文学功底也胜于米嘉厘,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文学上,还是生活上都给予了米嘉厘过多的帮助。
电话一直响个不停,米嘉厘直接将手机关机,她现在只想求证一个答案,至于叶天晴想说什么她已经知道,但那,米嘉厘无法去左右。
简言默默的关注米嘉厘的一举一动,从米嘉厘无视到关机,简言已经猜到了大概,但他选择什么都没说,他知道米嘉厘有自己的决定。而且,女孩子有时总会被表象蒙蔽,简言希望经过这次,她能够吃一堑长一智。
下车的时候,米嘉厘从后备箱里提了许多东西出来,简言过去帮忙,两人提着东西上楼。按了两下门铃,保姆才开了门,简老就迫不及待的在室内询问,“是嘉嘉来了吗?快让她进来!”简老待米嘉厘如亲生女儿一般,见到她也总是慈祥的唤她,嘉嘉。
米嘉厘把东西交给保姆,便赶去看简老。简老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正拄着拐杖要起身。米嘉厘连忙又扶着他坐下,应道:“是我。你快别起身,我过来就好。”
简老在搀扶下又坐回沙发上,感叹道:“哎!岁月不饶人呐。”米嘉厘伸手将简老鬓前的花发捋了捋,安慰道:“简老还年轻着咧!”
简老笑着拍拍米嘉厘的手背,说:“老了,老了。这世界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
简言帮忙收好东西出来,见一老一少依靠在沙发上说着话,内心柔软成团,这就是自己一直的愿望吧……
三个人在聊天期间,保姆已经做好了饭菜,大家移至饭桌,边吃边聊。保姆用筷子夹了一些柔软的菜食盛在小盘内,单独放在简老面前,简老现在消化系统不是很好,需要少食多餐,每餐都只吃少量。平时都不上餐桌,都是保姆做了直接端在沙发旁的小桌上就餐,今天米嘉厘来了特别高兴,就和大家一起在餐桌上就餐,不过才吃少量就停筷了,而在一旁高兴的催促简言不停的给米嘉厘夹菜。
“这个,小刘做的醋溜鱼很好吃,简言,快,快给嘉嘉盛点。”简老指挥,简言伸长筷子夹了一小块摞在米嘉厘面前的“小山”上。“这个这个,蒜炒空心菜,女孩子吃了长头发的。简言,夹点过去!”简老催促道。简言又夹了两条放在山顶。米嘉厘投过去感激的目光,简言心领神会的一笑。
“还有这……”简老刚开口,简言出声打断了,“爸,医生让你吃完要稍稍走动下。让刘姐搀扶你走走吧。”“嘉嘉来了……”简老迟疑。
“有我咧。”简言安慰道,“我陪着她,你去吧。”“刘姐,麻烦你了。”
“好的好的,我带老爷子去走走,你们安心吃吧。”刘姐应声,然后搀扶着简老离桌。
等简老走远了,米嘉厘才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面前的一堆饭菜发愁。简言笑看着眉头皱得老高的米嘉厘,然后伸手端过碗分了一半到自己的碗里,米嘉厘惊呼:“啊!别,我吃过的!”
简言莞尔一笑,“我不嫌弃。”
可怕……米嘉厘吞了吞口水,眼睛盯着鼻尖,埋下头闷声吃饭,装着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终于等到吃完饭,米嘉厘撑着腰坐到沙发上去,每次来简老家就跟喂猪似的,总要被喂得脸圆肚圆的才能下桌。
简言端过来一杯浓茶放在米嘉厘面前,这是米嘉厘养成的习惯,吃完米饭喝一杯浓茶,总有种“粗茶淡饭”的质朴感。米嘉厘端起轻轻喝了一口,缓解了下饭后的困倦感。简言劝道:“都困成这样了,去我以前的房间休息会吧,等会我叫你。”
米嘉厘拍了拍脸蛋,摇头说道:“不用了,直接去找书吧。”想到书,米嘉厘的困意下去了一大半。
简言见米嘉厘执着,便不再强求,转身带着米嘉厘进入了简老的书房。书房一圈都是黑漆书柜,只在窗前放了一张八九十年代的老式书桌,上面堆满了书籍,还有一瓶红墨水,里面插着一只老式钢笔。书柜里也摆满了书籍,很多都泛黄发旧了,但每本都被整齐的梳理过,规整的陈列在书柜里。简老的书房都陈列着他阅读的各种书籍,以及他办公的物品,所以不用作待客,即使米嘉厘来了这么多次,也从未进来过。
简言走到书桌前打开靠右的第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串的钥匙,从里面找出其中的一把,然后走到靠左的第二个书柜,将钥匙伸进锁孔,轻轻一旋转,玻璃门应声而开。简言抽出钥匙,转头对米嘉厘说道:“就在这里,最上面这一层陈放的都是那年的月刊。”“我看看,当时应该是几月来着?”
“五月”米嘉厘确定的回答。
简言一本本望去,然后手指停留在书列中间偏左的位置,然后顿了顿,从中抽了一本出来。简言确认了下封面,是五月的,然后递给米嘉厘。
米嘉厘打开书页,一页页的浏览,终于在征文栏的首篇中看见了那尘封多年的久违的几个字《格桑花》,作者:百厘。
百味陈杂的感觉翻涌过胃,穿击心脏,米嘉厘甚至觉得肠胃痉挛得疼。手颤抖着抚摸着印刷体,鼻里呼吸着纸张尘封开启的岁月的味道。
百是米嘉厘母亲的姓氏,从初中投稿开始,米嘉厘一直沿用着这个笔名,直到大学。而《格桑花》是米嘉厘写的关于母亲的一篇文章,文章点点滴滴的记载了一些细微之事,没有华丽的语言,只有对母亲至诚至深的感情。
米嘉厘眼睛火辣辣的疼,豆大的眼泪珠止不住的滚下来,米嘉厘睁大眼睛想极力的看清文字,眼睛却早已模糊成一片。断断续续的记忆翻涌着出现……
…………
“姐姐!姐姐!”
“你是谁?”
“我是姐姐的守护神!”
“?奇怪的小朋友!……”
……
…………
“姐姐!我好喜欢你写的文章!每一篇都喜欢!”
“是吗?谢谢你哦!”
“最喜欢《格桑花》!”“每个晚上都会看一遍。”
“那你一定是一个很有爱,很有孝心的男孩子!”“你很爱你的妈妈!”
“是的。可惜……她去了其他地方。”
“没关系,在她回来之前。姐姐会帮她照顾你的!”
“真的吗?”
“骗人是小狗!”
……
…………
“姐姐!我不想叫你姐姐了!”
“那你叫我什么?”
“姐姐!以后我就唤你厘厘。等长大了,我就来娶你!”
“你还太小。”
“长大了我就来娶你。”
“好吧。等你长大了再说。”
……
…………
“一定要等我……”
“厘厘!”
“等我……”
……
…………
米嘉厘抱着脑袋缓缓蹲下,眼泪成河,耳边充刺着简言焦急的声音。米嘉厘已沉入回忆,疼痛到呼吸困难。自己已无法想象那个年纪的孩子是怎样一遍又一遍的读着那篇文章思念着自己的母亲,那样孤独无助的时候是怎样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命运是一个刽子手,而自己就像一个在伤口上撒盐的助虐者,撕裂结痂,把疼痛入骨。
米嘉厘脑袋嗡嗡作响,呈作空白,再也撑不住了,手中的书“啪”的掉在地上,人也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