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无垠的平原上，两匹王驾拉着马车缓缓前行。
温柔地风吹过平原上的草地，一如天上的暖阳轻轻抚摸大地，这个恬静的午后能让人卸下一切防备安静地睡个好觉。
但尹令臣没有。
他看着窗外，许久不能平静。
终于，他开口询问柒柒：“术士，都是那样的吗？”
“哪样的？”柒柒也看着另一边的窗外，听到尹令臣这么说，头也没回地反问。
“像是那个太师一样，伸出手，然后用力一握。”尹令臣做出当初太师做过的动作，“然后整个人就没了？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境界低的术士在境界高的术士眼中就是比一只蚂蚁还不如。”柒柒说，“如果不考虑律令的话，诡盗想要杀死一个普通人，也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我可能错误估算了术士的力量。”尹令臣缓缓地说。
“你想做什么？”柒柒提问。
“杀死尹正蕴的人很有可能是个术士，我想为他报仇。”尹令臣低下了头。
但是实际上，只要是地仙境的术士就可以免疫尹令臣大部分的毒，剩下一些毒尹令臣目前还没试验过，但至少那些毒不会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能给人下下去。
虽然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术士都停留在人仙境，但是保不准尹令臣当初的仇人就是地仙境的术士。
而且就算不是地仙境，人仙境的术士对于尹令臣来说都是无法正面对抗的对手。
“原来你还没有做好杀死仇人的准备啊？”柒柒倒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早就已经做好杀死对手的准备了，现在只等找到他了。”
“我原本是有所准备的。”尹令臣说，“只是现在我觉得我准备得不够充分，术士的强大超出我的想象。”
尹令臣不是没有和术士打过交道，在玄门山上的时候就有成群的术士。只是所有的术士都有求于尹令臣，毕竟他是尹正蕴的徒弟和养子，也是玄门山上最好的医师。
在尹正蕴死后，无论是掌教真人给予他的地位还是他自身的医术都毫无疑问地让他地位超然，他渐渐地就有些不把术士放在眼里了。
但是在亲眼看到太师只用伸出手，然后对准对方这么轻轻一捏。
一个强大无比的术士，一个擅长逃窜的地仙境术士就这么在他眼前烟消云散，甚至在死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就觉得有些胆寒。
尹令臣不怕死，他怕那种面对绝对强大的无力感和无法反抗的感觉。
尤其是曾经有那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把术士放在眼里，现在却要面对一个未知而且极有可能十分强大的术士，尹令臣总觉得自己准备得不够充分。
“其实你想得有点多，太师修炼的是脉术，本身这种术法就只能虐虐菜，打一打比自己弱很多的人，他和同级别的术士对战胜率其实是很低的。”柒柒说，“当然，全世界也没几个术士能和他同级别就是了，但是术士如果真的能和他同级别了，他和别人打架的场面大概就是……怎么形容呢，你见过小孩子吵架没有？”
尹令臣茫然地回过头看向柒柒，然后摇了摇头。
回过头的时候，他才发现柒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也把目光全都放在尹令臣身上了，只见她眉飞色舞地讲：“那时候我还小，还在山上修炼，山下的那些男孩子们吵架特别幼稚，比如说一个人骂另一个人说你是笨蛋，另一个就会说你才是，然后第一个又说反弹，第二个又说反弹无效，这样来来回回说个不停。”
说到这里，柒柒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太师如果和同级别的人交手，差不多就是这种情景，你没见过吗？”
尹令臣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小时候从来没有和同龄人交流过，从我每天早上醒来到睡觉前，我就一直在学下毒。尹正蕴虽然逼着我学医，但是我更精通的东西还是毒。”
“你学那玩意儿干什么？”柒柒问。
“报仇。”尹令臣低下了头，“我家本来还是比较富裕的，我现在没太多小时候的记忆，父母的样子都记不得了，但是现在还记得以前我们家挺繁荣的。被赶出家门之后本来就没什么联系了，但是养我的那个，算是我父亲的人吧，家族对外宣称是他被匪寇杀了，还给我发了一封信函，要我去参加他和他妻子的葬礼。”
“之后你就去找匪寇报仇了？”柒柒问。
“那些人，不是匪寇。”尹令臣说，“我父亲的实力非同小可，一般的修真世家能有几个渡劫境界的修士不错了，我父亲是合道境，马上就要突破凝元的高手，被一般匪寇杀死……怎么可能，他不把那群匪寇杀光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你在那之后就开始查案了？”柒柒问。
“我查出来是家族里的人对他下了毒，境界比他还要低的后辈觊觎他的地位，嫉妒他美貌妻子，憎恨他抢走了家族的资源，所以就下毒杀了他。”尹令臣说，“当时我就在想，下毒这种手段实在是太方便了，不需要修炼，不需要灵根，甚至不需要露出敌意就能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于是你就找尹正蕴学了医和毒？”柒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我是废灵根，学不了术法，尹正蕴本来想给我请个武术老师，但是被我拒绝了，我等不及慢慢变强，所以我就跟他学了医术，说是学医，其实是学毒。”尹令臣笑了笑，然后说，“我一眼就看穿了下毒的本质，但是除我之外，他的那些灵根优秀的精英养子们没有一个看出来，也没有一个人想要给他报仇。”
“我谎称实在是没钱了，想要在这里赖上几日，然后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查清楚了杀死我父亲的真凶，用他的手段杀死了他。”尹令臣说，“此后，我就一直在和尹正蕴学习，直到他也死去了。”
“哎，说起来，你对尹圣医的称呼好像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啊？”柒柒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
虽然尹令臣一口一个“尹正蕴”也把她带着这么喊，但是现在回过神来，她还是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圣医。
“因为尹正蕴给我的东西比我的师父更多，比我的养父更多，对我而言尹正蕴这个名字胜过一切花哨的称呼。”尹令臣说，“当时是赌气不喊他师父，现在想来，我不觉得师父或是父亲这两个字在我心中比尹正蕴的分量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