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潘君山头脑很是聪明,所以也能考一个不错的大学,记得当初报考专业的时候他问过父母的建议,我爹娘都是朴朴实实的农家人,没有什么文化,只是想着以后能好就业一点就行,所以给弟弟的建议也无非就是些理工一些专业,然而弟弟却未听从父母的建议,毅然的报考了医学院,按照父母的想法,将来如果能做个医生也是不错的,可是弟弟这次回来还带回了一个消息,因为弟弟成绩优异,所以学校早早就抛出了橄榄枝,学校也给了一个不错的差事,留校任教。
而现在还未毕业的弟弟早早就有了差事,当然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是为他高兴,而现在弟弟的女朋友何莹,也是弟弟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据弟弟说,何莹是医学院副院长的闺女,能看上一个农村人也是实属万幸,用弟弟话讲,能有个这样的女孩子喜欢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听弟弟和何莹讲述着他们上学时候的事情,我不免有些落寞,毕竟我与正常人不同,尽管我现在听力恢复了,可是仍然不得不遵守着和师父的约定,还要装作是一个聋子,这样的日子好累。
小的时候,我好想像正常的孩子一样,也背着书包,奔跑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每当弟弟去上学,我都会坐在山坡好久好久,心中是失落吗?我不敢说,更不能说,毕竟我只是个聋子。
弟弟见我神情落寞,终归是兄弟,还是了解我的想法,偷偷碰了碰何莹,何莹才止住嘴巴,我坦然一笑,“不妨事的,不妨事的,有些事终究还要放下不是嘛,该放下的,不要留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这样的时刻我总能想起师父说的话,然后又会想起王翠香,我知道自己修心的境界似乎有些长进,可是自己也明白,所谓修心并不是放下感情,修心无非是懂的放弃。
人生来就是苦难的,这像极了佛语,为道者,尚老子思想,以国家民生为己任,我自认为还没到那个境界,这一生或许也难以到达,而这也正是修心的必要性所在,有大能者,谁又会在乎儿女私情呢?
我的心里乱糟糟的,胡乱与家人吃了晚饭,看着何莹与弟弟帮父母收拾碗筷,我匆匆的跑出了家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来到了距离家里不是很近的羊圈。早已废弃的羊圈,羊群特有的腥臭味道还在,只是因为羊群不在了,味道淡了很多,我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能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坐在羊圈的门口,现在的我是道士,而我又能为别人做些什么?我不像师父,师父了无牵挂,而我还有父母,还有弟弟,这些始终是我无法放弃的,现在我不知道自己入了道门,究竟占了鳏寡孤独哪一样,可是现在看来,何止一样呢?
正当我心乱如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竟然是王二,王二一脸的酒气,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酒,他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让他看的有点发毛,便开口道,“王二哥,你这是去哪喝成这样?”
王二听我问话,也是长叹一声,“你…你小子不也是一样没睡吗…”
我苦笑摇头,同一个醉酒的人能聊些什么呢?
王二见我摇头,一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支烟,本来我是不吸烟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鬼使神差的接过香烟,王二给我点燃了香烟,一股辛辣的味道吸进了我的口腔,顺着我的喉咙,进到了五脏六腑,我随即一阵咳嗽,呛的我眼泪都流下来了。
王二见我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笑着笑着,在王二的眼角我分明看到些许的晶莹泪珠,他哭了。
见到王二哭泣,我一愣,“王二哥,你这是……”
王二摆了摆手,自己也点燃一支烟,“四喜啊,我想我爹啊,可怜他老人家一天的福都没享到,就……”
要说王二老爹,的确在我的记忆里,上吊自杀的,在我们十里八乡中,王二老爹也算是独一份儿了。我不清楚王二老爹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拖着残疾的腿,跑到自家后院的老树上吊自杀的,生活上的苦涩或许早就超过了那仅存的希望。
王二重重得吸了一口烟,“唉,我为什么那么没用,自己的老爹都不能照顾好,现在的我,要不是我家王洋还小,我想我早就不活了。”
听王二说这些话,我不由得想起当时给王洋招魂时候我用唇语读到王二的那句话,“这恶婆娘,早晚有一天让你去见阎王!”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里一紧,可见这王二也是心里明白的,自己老爹的死与自家的媳妇脱不了干系,或许我与王二并没有区别,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保护,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用处?
王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我又一次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抬起头,夏天的夜晚,虫鸣此起彼伏,自从我的听觉恢复以后,我才知道,夜晚才是虫鸣响起的时候,伴随着虫鸣,我抬起头看了看弯弯的月亮,夜晚原来是这样的无所适从。
也许就是在这一刻开始,我开始变得害怕夜晚,而就在这时,那本来还挂在天上的月亮,也被一片云彩遮住,躲了起来,像极了我,躲在一处没人的地方,悄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原来我并不孤单,至少,月亮是懂我的。
突然,一道闪电划亮了半个天空,随后便是一阵轰隆的雷声,快下雨了,我扔掉烟蒂,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或许,终将有一天,我也不再孤单,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姑娘,至少不会再像这样的夜晚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
终于家门出现在不远处,我努力的甩了甩头,终于放下思绪,踏进了家门。